第四十章 慕容幻竹的伤势
慕容情儿提到慕容幻竹的事情，只因性格使然，见不惯麻烦的事情，把一切都看的简单，没想到却成了李蛰弦的心病，而执意要前往红叶寺，慕容情儿从来没有劝解别人的经历，也无法想到他这么做是因为自己，只是疑惑的看了他半天，见他仍然想去，便默默不语了。 不过三人终究是没有一起上岸，毕竟现在还处在被追捕的情况之下，茗惜与慕容留在船上隐藏起来好些，李蛰弦如今有那被取名为玄暗行隐之术的身法，只要不是慕容霸亲临，他若是想逃的话，短时间内应该无人能够拦住他。 李蛰弦从船上潜入水中，分出一道外念识感知着水面上的情况，绕过了枫林居前的码头，往侧边的山崖处潜伏过去，悄然上岸，红叶寺与这岸边的山崖隔着好几座山，甚至还要越过慕容游所居的缥缈峰，路程着实不近。不过在剑客眼中也算不得什么，尤其是从昏迷中醒来的李蛰弦，在昏迷时，他的意识并没有沉睡，反而对自己的情况思考的更加清楚：劫印、血力、墨家灵力、心识还有疾箭之术与本相暗影，这是自己已然熟练施展的秘术，除此之外的迷宫之术、镜五行之术、道德经文，甚至识海中的雷系灵力，乃是自己未来精进的方向。 经过与慕容霸一战之后，他早已不是当初的吴下阿蒙，剑客之战中的五技——步法，灵域，杀气，剑，秘术——步法已然可从慕容霸手下逃生，以外念识施展的秘术可分解九天境剑客的秘术，而本相暗影融合墨家灵力后所化生的黑刃，更是能够击破成天境秘术凝聚的墙壁，杀气与意志相关，李蛰弦并不缺乏与天斗的勇气，战斗之时自然杀气纵横，唯一不足的或许只有灵域了，但这又如何，自己可以万钧黑天之术弥补，普天之下，只要不再面对慕容霸这样的对手，哪里去不得，即便再面对当初的卓有道，他也有一战胜之的自信。 而面前不过几座山而已，即便不施展玄暗行隐之术，也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而已，临近中午的时候，便已在红叶寺脚下，上山的石径上空无一人，事实上一直到他来到这里，他都没有看到一个慕容氏的剑客，本来还觉得奇怪，他们不是找自己找的快发疯了么，怎么自己到了他们的大本营还没有发现，后来再一想便觉得释然了，任是谁都无法预料到差点死在慕容霸手下的自己会摸到慕容氏的居所中来，大抵便是灯下黑的缘故了。 如此一来李蛰弦便放心了，索性大大咧咧的上了山，红叶寺仍然空旷的很，只有慕容玄机一个住持在里面养老，推开寺门来到广场的时候，老和尚正拿着竹帚打扫着花岗岩的广场，一片区域里满是碎石，分明就是那日与慕容神通一战留下的。听到他的脚步声，老和尚连头都没有抬起，直到扫完了整个广场之后，才抬起头来看了李蛰弦一眼，虽然此人只与慕容神通一般的境界，但李蛰弦从他眼中却看到了一丝甚至超过慕容霸的睿智，还没有说话，他似乎已经明白了一切，知道他没死，知道他为何会来此地。 老和尚收拾完扫帚和簸箕，走到李蛰弦面前，指了指后院，对他说道：幻竹在后院，就在你当初住的院子，你自己去吧，老衲要去收拾下菜园子！ 说着，也不管李蛰弦是何表情，径自走了，李蛰弦不清楚为何这和尚如此淡然，自己杀死慕容氏族人，寒山寺的住持慕容神通怒发冲冠，听闻之后立时与自己一战，战败之后还引自己去找慕容霸的麻烦，凶厉之心不在自己之下，但同为一寺之主的慕容玄机却是一点愤怒都没有，如同普通的农夫一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仿佛不是慕容氏之人一般。 李蛰弦有些不解，忽然扬声说道：你不想杀我吗，你不去通知慕容霸吗，你还姓慕容吗？ 慕容玄机顿时止步，转过头来，忽然一笑，摇摇头，然后仍然一句不说的离开了，李蛰弦更是疑惑不解，不知他这是安慰自己还是嘲笑自己，看他又不像是行将就木的样子，至少也有减天境的境界，为何对自己没有一丝脾气，莫非他与叶墨烨一样，也对慕容氏有仇，所以想看他们的笑话？ 李蛰弦摇摇头，只当他不存在算了，自己抓紧时间看看到底有没有可能唤醒慕容幻竹，然后趁早离开。走到寺庙后院的西厢，这里是客人住的院子，慕容幻竹的房间充满了药味，陷入昏迷之后，只能简单的喝下一些流食，这些日子都是靠着人参吊着命在。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吴国护国剑客变成这般模样，李蛰弦不禁又骄傲又为其感到悲哀，谁教你打我的主意，不过看在慕容情儿的面子上，还是看看有没有办法酒醒你吧！ 屋内空无一人，李蛰弦进门时便感觉到这里毫无人气，除了慕容玄机外，竟无一人在此照料他，倒真是慕容氏的作风，只有有用的人才会受到重视，即便是叶墨烨这种慕容氏的仇人，即便是李蛰弦自己，而自己的族人性命，价值只存在于颜面上，李蛰弦有时想想，若是自己故意被他们抓到，然后痛哭流涕的认罪受罚，并恬不知耻的要求加入慕容氏的家臣之流的话，他们会不会因为自己的那些本事而绕过自己。 虽然只是想想，却也觉得这群人的不可思议，眼下慕容幻竹在他眼中更显得悲情了一些，姑且一试吧！号了号他的脉搏，还算是活着，如果照顾得当的话，或许还有好几月可活的，只是这么活着着实憋屈了些，连屎尿都无法控制，聚满则溢，因此慕容玄机只好给他换上了尿布，若是他醒来看到自己这般模样，怕是要羞死的吧，自己会不会被他灭口了！ 想到这里，李蛰弦又是好笑又是叹息，但转瞬间就想到，自己之前不也昏迷了一月么，自己这些天是怎么过来的，莫非也是这样，不过自己身上没有尿布啊，到时候要小心问下茗惜，一世英名不能毁于此处啊！ 既然慕容幻竹身体无碍，就只剩下识海的问题了，在来的路上李蛰弦又想了许久，倒是想到了一个法子，就是那夜对付慕容霸的雷系秘术时领悟出的外念识境界。心识本就是超出意识的识感，就李蛰弦而言，心识含有意识本身，而心识是无法崩溃的，即便自己的意识曾在修炼外念识时崩溃过，但不多久就清醒了过来，可见，心识是有容纳意识的作用的，现在自己要做的就是分出一道道外念识，然后让每道外念识控制住慕容幻竹的一分崩溃的意识，最后外念识合一，所控制的意识片段也会自然的融合到一起，即便融合中出现一些错乱，只要慕容幻竹清醒过来，慢慢的他自会将其纠正过来。 慕容幻竹如今问题在于，幻术反噬让意识崩溃、原先的联系被切断了，分散于识海各处，互不统属，在无外力的影响下，意识片段的连系无法恢复，而族人即便境界再高，只能击溃别人的意识，而无法将其恢复，毕竟不同人的意识互不统属，除了攻击外只有防御的本能，所以即使是慕容霸，对此也毫无办法，而心识则不同了。 慕容幻竹意识崩溃下，丧失了抵御外人意识的入侵，如今正好方便李蛰弦尝试，他也毫无心理负担，即便不成，让他自生自灭罢了，若是成了，自己便算是做了一回圣人，当是报答了他在五尺观的营救之恩。 念力轻易的就侵入了慕容幻竹的识海，虽然这识海隐匿于眉心之后，看似没有多大空间，但既然是识感之海，不能以常理忖度，人的思想可以弥漫到天涯海角，也可深入落叶砂砾，佛家早已有言，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识海比之更甚。于是李蛰弦的第一个难题就来了，崩溃成碎片的意识散落于识海各处，即便念力在识海中的速度可谓一蹴而就，但找到它们却是极其困难的，毕竟意识碎片如同飘渺雾气一般，无影无形，这么找下去，无异于大海捞针，这要找到什么时候去，留给他的时间可是不多。 不过这时，李蛰弦忽然想起了叶墨烨跟他解释镜系幻术原理时的话，那时他说镜系幻术乃是利用意识中思维运转时震动的频率来映射对方意识的，只要意识运动，则施术者意识所化的凝镜必有反应，如今慕容幻竹虽然意识崩溃，但这些意识碎片并没有消失，也没有退化，还保留着独立运转的能力，自己识海中的凝镜或许能够感受到它们的存在！ 李蛰弦轻轻闭上眼睛，顿时便感觉到识海中一方凝镜的睡眠，便是自己修成的凝镜，叶墨烨说凝镜乃是意识所化，但此时他的意识仍然不灭，念力也运转自如，也不知自己这凝镜到底如何修成的。 不过此刻的关键在于慕容幻竹的伤势，倒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李蛰弦念力不断在他识海之中游荡，忽然凝镜平静的水面咚的一跳，似有反应，李蛰弦禁不住一喜，看来是奏效了，搜寻片刻，果然找到了一片雾团，他分出一道外念识侵入其中，心中便生感触，已将其俘获了。 如此照方抓药，转瞬之间已然分出一百余道外念识，李蛰弦脸上虚汗直冒，如此运用外念识力，除了面对慕容霸那致命一击时外，再没有这样的经历了，早已达到了他正常所能掌控的极限，若在昏迷之前，它们早已汇合唯一，化为血月之术了，还是在与慕容霸一战之后，方才学会了如何自由掌控梅影之术与血月之术间的转换了。不过此刻也确实达到了他的极限，想了想，最后决定先融合一部分尝试一番，在念力驱动下，分出的外念识很快便融合到了一起，它们所控制的意识碎片也变成了一大片雾气，虽然仍然本能的向四处逸散，但在控制它们的心识的掌控之下，却是无法成功，只能与其他的意识碎片不断的碰撞挤压，李蛰弦甚至看到其中一团团雾气伸出了如同蚕丝一般东西，然后连系到了一起。 形势还是好的，如今就像是破镜重圆一般，只要这些意识碎片找到与自己相关的，自然便会连系到一起，关键在于能否找到全部，于是念力再次游动起来，而凝镜的运用也更加自如，感知的范围逐渐变广，跟随着凝镜水面震动的频率以及震动强度所指的方向，找到更快了，这样的使用方式，不禁让他想起在《后汉书·五行志》中记载的汉代地动仪，原理倒是一般，只是运用的领域不同罢了。 经过大半天的时间，分出的外念识次数多达四百八十余次，而凝镜的震动频率越来越慢，直到半天再无震动，李蛰弦猜想应该差不多收集全了，至少意识的完整度达到了九成以上，只消其融合起来，慕容幻竹应该用不了几日便会自己清醒过来。 于是他将所有外念识都融合到了一起，让无数的意识碎片不断碰撞挤压，来回游动，让它们自己寻找与自己相关的碎片，然后生出丝线连接在一起，眼看这一团团雾气逐渐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即便没有外念识的收拢，它们也不会逸散之后，他收回了念力，然后又检查了一遍他的脉搏，也不知是否真的有效，但慕容幻竹脉搏的跳动却是强烈了许多，权当是生效了吧！ 走出小院，已经临近日落时分了，慕容玄机一脸安详的笑意站在一株森森如盖的榕树下，目送着他离开，虽然没有说话，李蛰弦却能看出其中的一丝感谢，这时他不禁有些感慨，要说这慕容氏的老人当真是人如其名，慕容神通懂得种种神通，而且不吝施展，慕容霸格外霸道，稍有忤逆便大开杀戒，而慕容玄机却似乎真的有些玄机，一直卖着关子不说话。想到这里，李蛰弦摇摇头不禁好笑，随即便走入了暮光下的斜晖之中。 就在他离开的那一瞬间，院子里的慕容幻竹的小手指忽然一动，而远在狱城中的叶墨烨却陡然不可思议的从地上站起了身，要知道那时他还跟李蛰弦说过，狱城的藩篱将他限制在方寸之内，连站都不可能，然而此时他的唇间却露出一丝笑意，随即变成大笑，甚至刺激的监视他的鼋头渚的白发老者都不禁皱眉，却又不知他为何突然发疯。叶墨烨斜眼一瞥，目光之中满是讥讽，似乎是能感觉得到慕容恒道窥伺他的目光一般，轻轻一呸，暗暗道：没想到一步闲棋竟然发挥了大用，这小子当真做到了，太好了，我叶墨烨终于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