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命由我
周围的桃树种得很密，天上的日头很烈，光影重叠，花雨飘摇，好一场美景。 景美，人也美。 月娆瞧着侧身而立的太子爷，一个侧影已难掩风华。 风华这两字，不是有好相貌的人就能衬得上的。刚才会场之上，不乏相貌出众的男子，别的不说，那个唇红齿白的六皇子就已经是极品了。只是他们之中，谁也衬不上这“风华”二字。 唯有这太子爷。 “殿下，你带我来这里又不说话，是想让我陪你赏花吗？” 月娆这会儿觉得脑袋有点重，坐着也觉得累，于是也没了扮那天真烂漫少女的心情，所以没有“月娆”来“月娆”去的，直接就是用“我”了。 焱宸夜注意到了。 “泠三小姐现在说话好像跟之前不同。” “不同吗？”月娆回他一个浅笑，“我不觉得。我倒觉得殿下跟刚才略有不同，看着好似不如刚才温润呢。” 她的直接，换来焱宸夜的沉默和注视。 半晌，他举步朝她走去，拿起了桌上的桃枝。 “三小姐觉得这桃枝漂亮吗？” 月娆由衷答道：“漂亮。”她抬眼瞧焱宸夜，“殿下不觉得？” 焱宸夜摇头，“不，我也觉得挺漂亮。” 长指伸出，摘下了红花中夹杂的那朵白花。没了白花，那桃枝只剩下桃红的颜色，看着和谐了很多。 “不知道三小姐有没有听过‘枪打出头鸟，刀砍地头蛇’这句话？” “自然是听过的。” 放下了桃枝，焱宸夜举着那朵白桃又朝着月娆走近几步。 “既然听过，今日，又为何如此莽撞？你很聪明，应该听得懂我在说什么？” “呵呵呵，”月娆站起来，毫不避讳地朝焱宸夜也走近了一步，“是，殿下说的我听得懂。殿下是在说，我羞辱了泠燕，惹怒了泠瑶，挑衅了六皇子，招惹了大皇子，每一件，都让我成了那出头鸟，地头蛇，是吗？” “是。”焱宸夜点头。 “殿下还想说，我这出头鸟，地头蛇，很快就会被那些早就想除掉我的人对付，我在这侯府里无权无势，这样闹最后恐怕会落一个凄惨下场？” 焱宸夜不语。她既是如此明白，又为何执意为之？ “殿下刚才说了句古语，我现在也想说一句，就是……” 她停下，又朝焱宸夜走近一步。近得脸蛋几乎要贴上他的胸膛，近得昂头就能感觉到他口唇上特有的微凉气息吹拂在脸皮上。 她忽然朝他嫣然一笑。 “就是我、命、由、我。我当然也可以继续这么生活下去，装成是原来那个不会说话只会发呆吃饭穿衣也要人帮忙的泠三小姐，可同样是一条命，为何我不能搏一搏，得到一条命该得的东西？” 焱宸夜问她，“你想得到什么？舒适的生活，父亲的关爱？” “不。”她斩钉截铁地否定，“是自由。” 焱宸夜的心头忽然一颤。 面前被胎记破坏的脸上，是坚定，是自信，是他从未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看到过的表情。 那心头上的颤动，好似会感染一般，他的手在下一瞬间就动了。 夹着那朵千瓣白桃，轻轻插在了她的鬓间。 长指流连在那花鬓间，然后顺着散下的发丝轻轻滑下，顺势描绘了她面颊的轮廓，最后，停在了她尖细的下巴，擒住，缓缓抬起。 他倾身，完美精致的面容凑过去，直到能看清她眼瞳里无法掩饰的惊惶那距离为止。 那双薄唇勾起。 “好一个‘我命由我’，那你就要记得，只有身居高处的那一个，才是有权利得到的那一个，本殿下，会一直看着的。” 撂下话，焱宸夜松开了月娆，朝后退开一步，跟她保持着守礼的距离。 “时候不早了，从这里穿过去就是园门，你自己能找回去。” 说完这些，焱宸夜便转身离开，留她一个人在原地。 月娆很久才恢复正常。 魂淡，吓死她了，她以为刚才他是要亲她！可恶，她还没遇到过这种架势，差点就装不了冷静逃开了！ 深吸了口气稍微镇定了情绪，月娆才按照焱宸夜指点的路离开。 脑袋昏昏地走了一段，她忽然想起，刚才，是太子爷头一回用了“本殿下”的尊称，那音色怎么听都觉得有些撩人。 她停下脚步回想了一下他说那句话时候的情景，结果发现自己脸上很不争气地有点烧起来了。想骂自己，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也没啥。 那啥，是女人，总是喜欢美男的！她这只是，天性流露！ 跨出定国侯府的大门，焱宸夜发现自己的马车已经等在门口了。他一过去，车门上的蓝绸帘子立刻被人从里头拉开。 焱宸楠朝三弟“呵呵呵”傻笑了三声，“太子爷，我们觉得无聊也想走了，捎我们一段？” 焱宸夜从掀起的门帘里看到了里头坐着一脸不爽的焱宸榕，抱臂胸前，头偏向一边不看他。 “如果大哥和六弟不嫌弃的话，当然没问题。” 他转头交待，“我先走，你们跟着来吧。” 朝承锁紧了眉头，朝车里的六皇子瞧了一眼，犹豫了下还是抱拳领命。朝善很不安，悄声道：“爷，要不奴才赶车吧？” 六皇子一向看不顺眼爷，大皇子又浪荡惯了是个靠不住的，他实在不放心爷跟他们在一起。 焱宸夜点头，“也好。” 朝善脸上一喜，交代了车夫自己回去，然后小心扶着焱宸夜上了车。 马车一动，焱宸楠怕冷场就扯开了话题。 “太子爷，亏得你今儿坐的马车不是轿，不然可装不下我们仨啊！” 焱宸夜靠着软枕歪在一边，脸色衬着车内蓝绸的内饰显得有些发白，“这些天还有些凉，马车里要暖和些。” “我瞅着你脸色不好，那些太医见天往你府里跑，怎么一点用都没有的？”焱宸楠端详着他的脸色，眼里的担心倒是实打实的。 “老医正之前给我换了些药，有点起色，只是今天糊涂忘了吃了。” 焱宸夜的解释，倒把焱宸楠的火吊上来了，大嗓子一扯就朝着门帘外头喊：“朝善，你怎么伺候的？能把爷的药给忘了！” 朝善正专心把马车赶上一段上坡路，听着里头大皇子的吼声，心一慌，手里就乱了，马车立刻就往下又倒了回去。 车里三人立刻抓住了马车的内柱，好在这一段坡路并不算很陡，很快车子便稳住了。 朝善一稳住了马车就着急地掀了帘子看焱宸夜的情况，“爷，没事吧？” 话音刚落，只得到“笃”一声，一支黑色羽箭擦过他的耳旁，笔直射入马车，钉在了车板上。 就在离焱宸夜脸旁一指的距离！ 堪堪避开的焱宸夜，背对着大哥和六弟侧身坐在那里，微狭的双目瞧着插在车板上的羽箭渐渐变冷，瞳心，隐隐泛起了两点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