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昏昏沉沉睡了许久,眼睛虽是闭紧,但大脑却飘离不定,整个身子毫无半点劲力,如同被抽筋剥骨。 傲狠说不会杀死我,可我反而比死去更加痛苦,既感受不到冷热的变化,也控制不了自己的任何一处肢体。 耳边一声清脆的礼炮轰鸣,炸醒了整个世界的沉寂,也把我游离在外的魂魄炸回体内。 浑身剧烈颤抖,眼睛灌注的铅水瞬间消失,眼皮一抬,我蓦地睁开昏睡的眼睛。一片嫣红的鸾凤合鸣喜帕遮挡了我全部的视野。 头发被规规矩矩地盘在头顶,扯得头皮生疼,不知什么名称的首饰重压发髻,华光璀璨的赤金流苏链,自两端随着喜帕一同散在两肩,流光溢彩。 我想动身子起来,结果浑身像被下了蛊咒,一星半点也动不弹得。 我艰涩地移动眼珠,现在也只有眼珠子可以任我调遣,困难地朝下巴位置一看,身上似乎穿着艳红色的华丽喜服,木头一样坐在鲜红色的喜床边沿。 自我开眼的一瞬,我所看及的静物全部被喜洋洋的红色充斥满。 我……还没睡醒? 闭紧眼睛再定定神,睁开后还是同样的红色。 我努努嘴,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这是什么情况?傲狠强买强卖地要把我嫁给谁啊? 心里的哭天喊地还没来得及实施,整个世界炸锅了,礼炮仿佛不要钱,拼了老命点燃了上万支,咻咻咻接连不断地飞至天际,炸个天摇地动,炮衣纷飞遮天蔽日。 不一会浓烈的火药味变从窗缝,门缝涌了进来。 墙外敲锣打鼓,不绝于耳。火舞新狮,张灯结彩。 屋门推开,进来一群红色的脚,有的饰鸳鸯戏水图案,有的饰连理双枝图案,还有的饰比翼双飞图案。 嘻嘻哈哈时,其中一人敬上前来,喜气妍妍道“姑娘,吉时已到,奴家前来请姑娘去礼堂。” 我的脖子僵硬地连点头和摇头都做不了,那人直接弯腰把我背上就走。 后面几人或扶着,或撒花,或唤着祝福的话语,拌和着喧嚣的鞭炮声,配合着欢天喜地的锣鼓声,热闹非凡。 我被炮声炸得惊魂未定,使劲翻转眼珠子。 喜帕又大又厚,把我的视野管理的井井有条,偶尔礼炮爆炸的烟气袭来,我才能从喜帕留给我的缝隙里看见,无数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继踵,拥挤在喜毯两边,热热闹闹地调笑着,恭贺着,期盼着。 他们每个人的脸上无一例外均露出红润润的喜色,只有我面如土色。 救救我!救救我!我这样莫名其妙被人强逼着结婚,到底还有没有人管! 天哪!那人背着我跨过火盆! 地哪!那人将我放下后,在我手里塞入一根火红的喜绫。 有一双属于男性的锦靴,像两只精装雕饰的画舫,踩着欢喜的鼓点,游入我的喜帕之下。 我看他步力稳健,带着期待已久的欢喜,居然看得我心头一颤。 “不要怕……”新郎只手握一把我微松的指尖,借而将我手间快掉落的红绫紧握入掌心。 “我就在你身边……” 刹那,全世界的嘈杂声隐退到世界的尽头,只剩下我和他,隔纱对望。 我听这声音倾尽毕生的柔情,纵使他体内天然的寒气逼人,却也像雪堡里的烛光,照得心尖guntang。 独孤斩月……怎么会是……你? 你离我这般近,而我却离你那般远…… 我,终究不是你的梅儿…… 斩月轻曳着红绫的一端,朝前走着,喜娘搀扶着我,缓缓跟在身后。 不断有人和斩月亲昵地诉说着恭喜,他们的恭喜如同坚硬的地刺,扎得我脚底一步一迹血印,不断的有人送上珍宝,他们的珍宝,闪烁着剜目的寒光,刺透喜帕的厚重,戳穿我的眼睛。 我的脚不听使唤被喜娘推了十几米,怎么自己好似在地狱的刀山火海走了一遭。 傲狠……你是想用这种残忍的手段来逼疯我吗? 婚礼正式开始,主持婚礼的司仪高喊着“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我机械地随着喜娘的安排做完这些。 难道……我就像个笑话一样,卑鄙地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自此过上生不如死的新婚生活了吗? “送入洞房……”司仪的最后一喊将婚礼推向新的高潮。 我想我要死在这巨浪中了。 我默默行气,试着推开全身封死的xue道,起码在他回来洞房花烛的时候,我可以全身而退。 也好,我期期许许地不就是能做他的新娘吗?尽管他永生不会知道喜帕下是我的泪颜,但是我却怀着僵死的心,嫁过他一次。 一次,真的是诀别的永生…… “且慢!”一句甜腻腻的呼唤声,封杀了全世界的雀跃。 斩月暂停脚步,回首礼笑道“不知诸葛丞相,唤停我这新郎焦急的脚步,意欲何为啊?” 众人皆笑。 我竖起耳朵细听这诸葛辩玑要做什么花样。身子里的行气依然继续,不能停,不能停! 诸葛辩玑展开折扇,笑意涟涟地摇扇而来,娓娓道“都说行风的庄主为人大方,可在下看来,也不尽然。” “哦?”斩月道“此话怎讲?” 诸葛辩玑道“听闻独孤庄主所娶的女子,艳冠六海,风华绝代,这般美丽的女子,庄主怎么好意思金屋藏娇,独自欣赏。” “现如今,正好借着幽幽古国,家势喧赫的贵人们齐聚一堂,应叫我们这些仰慕艳名的众人膜拜一眼,再行里去啊!” 众人笑得更欢。 有人道“什么叫我们看,其实是诸葛丞相自己想看吧!” 有人道“想看可待夜宴的时候,叫新娘子多给丞相敬几杯酒水,岂非妙哉!” 还有人高笑道“我赞成,早就听闻人族姑娘的美貌天下第一,只让我们欣赏一眼,无伤大雅,哈哈哈!” 人群里欢声笑语,三言五句,开始讨论该不该欣赏新娘子的天颜玉姿。 我早把诸葛辩玑骂到祖宗十八代,看什么看,八辈子没见过个女人吗? 叫你看一眼,姐以后还怎么做人! 浑体的气流全部调动起来,沉沉淀淀汇聚于丹田,越集越足,蓄势待发,只差借气冲xue。 斩月惭愧道“在下实在不愿意反驳诸葛丞相的美愿,只可惜梅儿生性羞涩,不敢妄自见人,所以还望丞相海涵。” 手里红绫收紧,是斩月暗示我快走。 根本来不及提脚,诸葛辩玑甜丝丝的声音立马化作冷风,鼓鼓吹来道“怕不是梅姑娘见不得人,而是你独孤斩月的祸心见不得人吧!” 人群忽闻,鸦雀无声。 “什么祸心?你敢在行风胡说八道!”公孙迟暴躁的声音在半空炸雷道。 人群转而议论纷纷。 奇怪墨轩怎么好像没有替斩月说话,一般这种衷心护主的事,都由这位黑面神来做主。 “我是朱雀凤族的堂堂宰相,你个小小家奴凭什么敢与我叫嚣!”诸葛辩玑毫不把公孙迟纳入眼里。 “可这里也不是你朱雀凤族可以撒泼的地方啊?”楚崡天言辞不卑不亢,泠泠响起。 “哼哼哼……”诸葛辩玑冷笑三声,继续放肆道“主人只会闭紧嘴巴,躲在犬马之后,苟延残喘吗?” “诸葛辩玑……你太放肆了!”在场有人开始打抱不平道。 “并非在下放肆,在下只是想将一个隐藏多年的秘密公之于众。”诸葛辩玑似乎早已做好万全的准备,来应对各种责难。 “什么秘密?”有人问道。
“大家或许心里都有疑惑,但是碍于行风强大的势力而不敢声张,那在下今天便要替天行道……” “大家可还记得十七年前,我朱雀凤族率八十万大军压境的事情?” 有人点头称是。 “当时是因为行风的庄主,龙族的四皇子,眼前这位独孤斩月,他擅自破坏了与朱雀凤族的婚约,所以我族女皇气恼非常,才率兵侵犯边境。” “大家可知最后我族女皇是为何退兵的吗?” “是因为我被抽取龙脊,梅儿服下鸩毒,雀无极消了弥天盛火,才退兵而去的。” 斩月的礼貌亦化作绵绵的冰冷,天地为之色变。 “那独孤斩月,你且说说那鸩毒叫什么名字?”诸葛辩玑卸去伪装,开始要一展唇枪舌剑。 “莫相负。”斩月冷道。 众人皆倒抽一口凉气。 莫相负是什么毒?据说只需服用一星半点,那真是地震碰到火山喷发,泥石流遇见山体坍塌,总之一个字:死定了。 “那敢问独孤公子,你身边这位服用过莫相负的绝色美人,她怎么如此生龙活虎的站在大家的视野里呢?” 众人皆将目光转向默不做声的斩月。 斩月不言不语,浑身散发着冷森森的寒郁之气,他默默地揽住我的腰,似乎在暗示梅姑娘不要害怕。 我强迫自己不要吃醋乱神,回想起来这雀无极亲手毁灭的俩个人,居然在今日大张旗鼓的喜结连理,她怎么可以做到忍气吞声。 我定神静气,将丹田的沉气化为三路,两路滚滚涌向腿间的阴谷和照海,冲击腿部的xue位。 一路专攻上身的神封,解锁上盘的xue道。 三股真气厚积薄发,纷分而行,滚滚涌击如同浊浪排空,在体内瞬间爆发。 “可笑死了……”药奴媚娇的声音自他处靡靡飘来,关键时刻,他如嫡仙降世,带着淡淡的药草萃香,施施从人群中脱离。 “那个莫相负也能算是毒药吗?梅姑娘中了毒以后,均是由在下亲自整治调理,才救活了这可怜的姑娘。” “你们朱雀凤族欺人太甚,十七年前破坏人家的爱情,十七年后破坏人家的婚事,阴险狡诈,小肚鸡肠,朱雀凤族的德行今日可算让众人领教了。”药奴的指责起到一定作用。 人群里有人开始同情梅姑娘和斩月,毕竟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更何况雀无极做的确实有些过份了。 “就凭你?”诸葛辩玑不齿道“看来你们也是做好了准备,不过我今日也是有备而来的。” 诸葛辩玑招一招手,两条精壮的庞然大汉,从人群里拖出一条尸体,惊吓得人们赶快避让一缝小径。 那尸体被甩在地上后哎呦惨呼,似乎还有一口热气尚存,见他浑浑噩噩,半死不活的样子,大概遭受过许多非人的折磨。 诸葛辩玑合扇一指道“此人刚刚服用过了莫相负,生命垂危,请药奴公子妙手回春,救他一救。” 那人大约还残存些知觉,竟像垂死的狗一般匍匐爬向药奴,嘴里发出弥留的求救声。 太恶毒了!我恨不能抽这诸葛辩玑一击耳光,他也许算准了药奴是绝对不可能解除“莫相负”的毒性,专门下套给药奴难堪。 “凭什么救他,他谁啊?”药奴双手对插置于胸前,一副漠不关心的冷淡表情。 “怕是你根本解不了莫相负,故意装着见死不救吧!”诸葛辩玑鬼诈一笑道“问世间什么东西可以解世间百毒……” “问世间什么可以**莫相负的剧毒” “只不过一枝小小的赤炎火莲罢了!” 他最终……不……他终于提及这四个字。 人群里瞬间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