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言情小说 - 火莲:洛月在线阅读 -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独孤九不知将自己抛在了哪片荒郊野林,虫儿觉得如今真是名副其实的身若浮萍,想这幽幽古国天广地阔,究竟该何去何从?

    没有了依靠,没有了期盼,她唯一的念想便是如何更好的保护自己。因此她削短了头发,在脸上涂抹草汁,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还偷了山里猎户晾晒在外面的衣服和草帽。

    乔装打扮之后,她才略微觉得自己或是安全的,断定九尾龙族和朱雀凤族的方向切不可去,只好朝着反方向摸索而去。

    林间折腾几日,总算摸到一条小路滚下山去,再朝前走居然看见个小村落,晚霞渐升,炊烟袅袅,已是黄昏时候。

    虫儿不敢进村,在村子远处找到块方石,赶快坐下脱鞋一瞧,花白的脚底板上早已磨出数个硕圆的血泡,红殷殷得撕心裂肺。

    拿出穿心逐次把脓血挤个干净,再敷点现采的草药,皱眉收拾停当后,她已经不想,也不能再走了,只得仰头倒卧在石头上。

    忽略掉凹凸不平的石棱,最折磨人的反而是即将降临的黑夜。她从来没有尝试一个人在丛林里过夜,纵使她杀过人,可也怕黑,尤其是夜晚蜷缩在枯草堆旁时,每一次风抚叶摇总会化作凄厉的呜咽,叫她梦见雀无极提着羽牙来杀她。

    虫儿摸摸耳洞里的青芜,她一直没有召唤过师傅,如今连自己也吃不饱,根本供应不上师傅的血饭。

    对了,比恐惧更可怕的还有无休无止的饥饿。

    人说黄昏时候独哀愁,她的愁已经从头化到了脚,最终拧紧了她的肚子,饿得浑身都疼。

    虫儿隐隐约约闻见村子里的人似乎蒸了大馒头,白花花的馒头仿佛就飘进嘴里。

    “好香……”虫儿使劲将嘴里干涩的唾沫咽了几下,从手边随意揪来一小撮草,直接塞进嘴里咀嚼起来。

    反正也毒不死,虫儿又放肆再吃几口,那草汁经过口齿的咀嚼之后,愈发生涩泛苦,恶心得她忍不住地掉眼泪。

    哭着哭着,她的思想飘到了极远的孽镜谷,那时候只要割一碗血给鬼谷女喝,就能吃好几个大馒头。

    她又想到了“寂雪啼苑”,只要叫金甲子狠狠吸自己一年的血,斩月会让药奴给她做遍天下所有的美味佳肴。

    还有樱祭夜,只要肯跟他睡,他定会天天带她下馆子。

    就连那个白璃魄,居然还给她钱呢……

    虫儿抹去眼泪,突然笑了起来,嘻嘻哈哈个没完没了,使劲往嘴里再塞几把野草。

    “好吃,好吃!”她大叫道,整个人仿佛飘到了天上一般。

    此刻她心里无端多了丝恨,泼口喊道“姑奶奶宁可吃草!也绝不再见你们任何一个人!”

    只说完她的掌心唤出一道火流,喷流如柱,将石头周围的草点燃,须臾便烧成一道火墙,把她牢牢围困在里面。

    “好暖和呀!”

    雄烈的火舌在她身周摇曳,她突然间觉得自己冷得要死,极端的渴望那些赤红色的妖魔赶快烧到自己身上来。

    她的脑壳里装满了石头,沉的要死,就连她的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只觉得鼻子间涌动着杂草被烧枯的香味,仿佛接下来就是烧rou的焦味。

    迷迷糊糊里,火势仿佛被什么无形的气团包围起来,渐失了燎原的态势,火还没熄尽,烟雾里冲进来一具人影。

    那人的怒气,比火还要凶猛。

    他扑面一来就责道“才叫你受一点罪便要寻死觅活,若是我死后,你一个人怎麽活下去?”

    虫儿看不清对方的脸,约莫觉得像斩月,又约莫像白璃魄,再或者是某个人。

    终归是她不敢见,也不想见的人。

    虫儿低头迷糊道“滚开!”,忍不住满身的寒冷,将自己蜷缩成极小的一团。

    那人不听劝,扑过来非要抱她,结果一触着着她的身子,当下把他急个要死。

    “你生病了!”他揪心道。

    虫儿晕晕乎乎一把推开他的怀抱,口齿颤抖道“快滚开,不然休怪姑奶奶无情……”

    那人铁定心肠,非要跑来招惹她,虫儿难抑心头的激愤,弹出穿心反复三扫,刀刀致命,绝不留情。

    那人便由着她发疯,可又心疼她乱砍一气会误伤自己,只得出指点她的xue位,叫她先冷静下来。

    昏迷中,虫儿觉得自己的身体被一团轻云围裹,那片云柔软得醉人,叫她忍不住往云心靠拢。

    云心是冷清的,是兰馥的,跟某个人身上的味道一样,总是那麽令人朝思暮想。

    你滚蛋!她的潜意识里骂骂咧咧,可是原本冷彻心扉的身体突然滚热如火,直烧得自己生不如死。

    她需要睡觉,她需要食物,她也需要这团冷绵绵的云彩。

    所以她心里期待着能钻进云朵里,那云便赤果果地真将她裹进里面。

    “嗯……”虫儿恍惚中舒服地轻哼。

    那团云乖哄道“张嘴,听话……”

    趁她微张的干裂的唇,那云就贴合而来,将凉腻的云舌探了进去,缓缓释放出苦涩的药汁。

    好苦!虫儿有些排斥这种口感,和嘴里嚼烂的草汁一样恶心。

    “乖,不要反抗我。”冷云覆盖在她身上,深深地将药汁用舌尖点入她的檀口,如同将草籽播撒入田涧,一颗一颗得拉扯起黏动的津丝。

    虫儿顾不得苦口的药液,迷迷糊糊将冷云递送来的东西全部喝完,终于糊涂至极端,躲藏在云心里沉沉睡去。

    烧灼连日后退却,耳畔轻响起若有似无的摩擦声,虫儿减退了病热,思络登时清明无比。

    “谁?”条件反射朝声音甩出穿心。

    “嘭!”得脆响悦耳,只见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端着洗脸用的铜盆,愣站在原地。

    穿心正贯盆壁,盆里的温水自洞口疏疏流淌。

    虫儿始觉慌抑,四肢的气力仿佛被那一甩消耗殆尽,整个人只剩口活气撑做在床上。

    你是谁,虫儿本想问小男孩。

    “mama!”小男孩先发制人一把撂下铜盆,然后吊着嗓子哇哇大哭着去找门外的家人。

    接着是推门声,关门声,狗叫声,小男孩的惊泣串连入内,格外提神。

    虫儿被各类嘈杂的乱声激得头皮发炸,整个人萧风淡吹,已然瘫卧在干硬的床上。

    这是哪里?大概扫视屋内,棚屋露壁该是村民的简居,可她分明担心人多口杂,才没有进村讨口热饭。

    木门再次被推响,这次一下进来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