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章
……此处有省略——江锋……对报应一说,《普门品》是这样坦言的:诅咒诸毒药,所欲容声者,念彼观音力,还著于本人。的确,在芸芸众生里的人们,很多时候会陷入《普门品》坦言,也是对那些丧失道德之人的谴责与处罚。他们欲望泛滥虽然没有受到法律制裁,却无法逃避天眼的窥视,这就是作恶多端和行善积德的对比,也是对报应最好的全译。顺德经过几天台风的洗礼,天空豁然晴朗,热气也骤然而至。经过一个上午的时间,风仓和监仓里温度便上升了十度。过了几天清爽日子的羁押人员,他们一个个又抱怨起天气的炎热来。天气凉爽的几天,他们议论的话题,大多数是关于令季华,如何被押赴刑场,如何和那些女囚犯同时被执行枪决。还打赌什么时候会有新的死刑犯进监仓来,可过了这么些天,也没见一个死刑犯进来。在打赌的当天,赢输双方晚上都喜气洋洋地拿出方便面来相互庆贺:没有死刑犯进监仓,多出个铺位,大家可以睡宽松些,也没必要时时提防潜在危险。那些后进监仓的羁押人员,也免去伺候死刑犯的麻烦。气温突然回升,他们话题自然又转到炎热的方面来:“这天气不好受啊,你看看头顶上一片白云都没有。真的要像李素坤说的那样,到入监队在太阳下训练一个月,不晒死人才怪呢。”冷静摸着刚刚理过的光头,又抹了抹满脸的胡渣,仰起脖子看着头顶网格外碧蓝的天空:“过了这么多天,非典看来已经平息,猜想我们也该上场了。” ……此处有省略——江锋……托生,羡慕你们知道刑期。”刘德磊也抬起头看了看网格外碧蓝的天空,突然又沉沉地,低了下来:“娘的,三年了,一千多天在这里呆着,活着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老天爷,你就是判我个十年八年也知道个期限,再不济就是判个无期,过两年也能改个刑期十八年。不行,得去催催冼管教,是不是办我这案子的人,把我的事给忘了。” “怎么可能呢,你不是说那些卷款跑路,去国外的那些贪污份子没归案,这案子怎么结?”邹宇文坐在他后排,听着接嘴道:“磊哥,你这样下去,没准政府突然宽宏大量起来,给你个无罪释放,那你随时都自由了,多好。” “好个屁!”刘德磊知道他说的是宽慰的话,可内心还是像闷热的空气一样,语气有点扎人:“这要死不活的,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总这样耗着,人都快生锈了。你小子知道刑期,只等待上场,开心啦?到时晒死你个王八蛋!” “没那么夸张吧?”吴鸣虽然挨着他坐,一直在埋头看着高尔基的《童年》,听刘德磊的话像吃了枪药一样,便抬头扶了扶眼镜,看了看他:“还会晒死人?也太夸张了吧。” “没错,看你什么时候上场。六月晒死人,冬天冻死人,只有二四八月上场是最好的时候。在入监队集训一个月,不会受太多的罪,然后分配到各个监区。就像打工仔一样,开始劳动改造,学习三课。”冷静探头看了看吴鸣,刘德磊自然地往后仰了仰身子:“和李素坤在一起,他没告诉过你?这个三进宫,是个老油子,这回可是第四次了。” “没有,也没问他。”吴鸣从阿廖沙的童年世界里醒来,把书本合上:“他从进看守所起,就没收到过菜票,也没收到过任何一封信,好像是个孤儿一样。可听他和其他同仓聊天,又会提起他在广州的jiejie和武汉江北的父母,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还挺神秘的。” “他说六七月份的太阳最毒,如果是这个时候上场,到了入监队不死也要脱层皮。”冷静声音大了起来,是希望其他羁押人员也能听见:“可能是入监队的干部们刻意安排,队列训练通常是上午十点钟开始,到中午十二点,下午两点到四点钟。这时间段可是太阳最毒辣的时候,干部们在树荫下喊着口令,一个动作要做到纹丝不动,比参军集训三个月严多是想开邬迪的玩笑,没想到指桑骂槐上了吴鸣,便对着吴鸣傻笑着:“看我们鸣哥,这才是配戴眼镜的人呢。书都看了几卡车,书就是嫂子。你还敢动?” “去去去,一边凉快去。”吴鸣拿着书在邹宇文头上拍了拍坐下。“鸣哥,这没地方凉快呀。”邹宇文憨笑地摸了摸光头:“蛤蟆头拉出去枪毙,你看看现在上班时间监仓大门都很少打开,要不然就到门口站站,也比坐在这里屁股生疮好……此处有省略——江锋……过。”邹宇文说着又嘻哈了起来,引来其他羁押人员人嬉笑。的确,从令季华被行刑后,监仓大门就极少打开。有时一天也开不了半小时,多也超不过两小时,这倒是令邹宇文有点奇怪:“也没见个死刑犯进来,监仓大门倒是打开的时间越来越少,真他娘的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监仓里有死刑犯,管教自然要上心些。打开监仓大门,也是为里面的其他人着想。”刘德磊抹了抹斯大林一样的八字胡须顿了顿,买了个关子:“你们想知道为什么么?”其他羁押人员听着都静了下来,想知道是为什么,一个个目光都集聚到他身上。他得到满意的欣赏目光,正准备开口,哪知道任维新却傻笑了起来:“我知道,他肯定是扣女去了。不是找隔壁的女管教,就是找我老母去了……此处有省略——江锋……拍自己的光头:“咦,我怎么就没想到?的确是有这种可能!”他说着,似乎又陷入了一个深思中,完全没在乎其他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嬉闹。又像一具行尸走rou,和刚刚进监仓来一样,瘪着嘴,眯着眼,好像看什么都带有股怀疑的眼神。 闹笑过后,刘德磊清了清嗓子眼,是在提醒大家继续听他的解释:“一个监仓有了死刑犯,那里面的情况就完全不一样。晚上风仓、监仓大门紧锁,是没办法的事,不过上面每隔十几秒就有武警看着。”他说着仰起头看了看天窗:“但到了白天,武警巡逻就没那么密集。如果不将监仓大门打开,万一死刑犯想不开,要拉个垫背的,我们有地方躲?大门开着,最起码也有个逃跑的去处。你们说是不是?”其他人听着都点头赞同。 冷静听着,知道冼管教说过这事,隔着刘德磊伸手便把吴鸣手中的书抽了过去:“《童年》的确写得不错,我在初一就看过,眨眼二十年过去。”他说话始终声音不大,觉得其他人对刘德磊的话题探讨不休,太吵,便拿起凳子到吴鸣身边坐下:“这是高尔基以自身经历为原型创作的自传体小说。在上初一,老师就介绍了这本书给我。那时的记忆力特别好,到现在都记得他祖父贪婪吝惜,他外婆宽厚善良又聪明能干。”他说着突然转过话题:“你不是说要看《简爱》吗,管教没给你弄来?” 吴鸣本想接着和他聊阿廖沙的外祖父、外祖母及淳朴的小茨冈和正直的老工人格里戈里及献身科学的知识分子“好事情”,听他提起《简爱》,便摇了摇头:“没办法,书在那些女子监仓过不来,她们都争相要看。只能弄本《童年》先打发着。”他说着叹了口气:“其实《童年》我在初中也看过。那时是上了高尔基《海燕》一课,我就偷偷地在我二哥的房……此处有省略——江锋…… “一个时代的产物,教育界也逃不过一劫。”冷静听着点了点头回道:“当年我为什么要用心读书,就是看到太多的不公。人民公社领导的孩子比我们过得好,有饭吃,有衣穿。只要随他父亲到我们村里来,一个个都拿他做小皇帝看待。那年他和他爸到我们村里来,我们没鞋子穿光着脚丫,他还欺负人硬要把我们推到河床里去。大雪纷飞啊,河床边结着冰凌。他穿着棉鞋,要我们几个给他去河床里捡圆滑石。我们几个不服气,倒是把他给推进了河床。我父亲一气之下,把我打得病了三天,这三天便决定了我以后的路。”说着往事,冷静似乎又沉浸在他的童年时代,他木讷地将《童年》还给吴鸣:“后来进了学校,与他同一个班,就较劲地与他攀比着学习。从乡镇到县城,从初中到高中,我就没输过给他,他有个好爹,我只能拼命读书。”冷静说着,抬起头看了看天窗探头看着下面的武警笑了笑,待武警离去接道:“他高中毕业……此处有省略——江锋…… 听得出冷静心里难受,吴鸣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生的路还长着,就是八年之后,也还有大把翻本的机会。家庭解散就解散,以后重新组建一个就是。之前我也看过不少杂志,看过那些身陷牢笼的人,之后又事业有成。人活着总会有起起落落,静哥还是想开点。”吴鸣说着,听见监仓大门有开门的声音,冷静忙拿着凳子回到……此处有省略——江锋…… ……此处有省略——江锋……么就成了死刑犯?他看着柳华胜拖着脚镣叮叮当当地进风仓,不由得回头看了看最后排的任维新和邬迪。觉得两人的麻烦来了,毕竟在一所是任维新露了口风,邬迪挑的事,使柳华胜又调离了二十八仓,走时还愤愤地留下仇视的眼神,看来麻烦大了。
冷静接过花崽递来的红色塑料袋和天蓝色的朔料圆凳,他把自己的凳子拿起,把天蓝色凳子放下,又把自己的凳子放到吴鸣身边,这样就没必要隔着刘德磊和吴鸣说话。他一声不吭地做着这些动作,接着把柳华胜带来的红色塑料袋拿进监仓,放进令季华以前专用的柜桐里。出来见监仓大门敞开,也没见冼管教的身影,猜想他应该是死刑犯,便他笑了笑:“欢迎来二十八仓做客。” 柳华胜没理睬冷静的话,在坐下后探着脑袋,而是看了看吴鸣:“你怎么还没上场,都多少个月了,是被非典给耽误了?”他说着见吴鸣点了点头,便笑了笑:“缘分呐缘分,看守所就像是一个小区,不经意我们又住到同一栋了。” 吴鸣同样也探着身子,隔着冷静和刘德磊点头笑了笑,紧接着语气压了下来:“你这是怎么了,是什么时候过的所?难道……此处有省略——江锋…… ……此处有省略——江锋……过了良久才接道:“九九年和朋友去乐从火拼,都过了几年,还是被那判死缓的朋友给卖了。当初我老爸给了他家五万块钱,说好由他一人担着,没想到他都服刑了,还是把我供出来。说那致命的一刀是我从左边捅的,数罪并罚看来没什么好果子吃呀。” “哥们义气害死人呐,看来一点不假。”吴鸣想着他从二十八仓被廖管教带出,便问:“那天几人都戴了刑具,你被调去哪啦?” “调去十一仓了,那些人老实,可不像二十八仓那邬狄,还有神经病一样的任维新,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非要搞出些事才善罢甘休。”柳华胜说着,回头看了看后面,见任维新咧着犬牙冲他笑,邬迪把头埋在裤裆里,知道刚刚到这监仓来,还是瞪着鼠眼笑了笑,算是给两人打了个招呼。 “过去的事就算了,都是落难之人,很多事没必要放在心上。像我们这样又聚到一个监仓,那不是缘分,是什么?”吴鸣说着见他坐下,回头又看了看露出犬牙的任维新和埋头不敢看人的邬迪:“说来都是一些小事,嘴不关风,谁都会有说错话的时候,没必要在意。”吴鸣说着,因为身子扭动,《童年》啪地一声跌落在地。他忙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拍了拍。 “不写书,又看书了?觉得你坐牢都和其他人不一样。”柳华胜笑了笑:“这一劫看来我是躲不过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不妨把我也写写。一定要告诉外面的人,哥们义气最坏事,最终是害人害己。” “行啊,没问题。”吴鸣说着将书打开,寻找看过的那页。冷静接话了:“鸣哥想看《简爱》,可惜被那些女子监仓的娘们给占住,要不你给我们管教说说?对你而言,开口的事,管教肯定办到。” “行,我试试看。”柳华胜说着又站起,慢慢地度了两步,看着大门外远处晴朗的天空,又看了看对面草坪里的小岗亭,见冼管教正在岗亭里埋头看着书信。他希望这回有他的信件,毕竟上诉二审,又出了这么大的事。希望家里人能知道,也希望家里人会想办法,看能不能有其他路子可走,只要把手铐脚镣去了,就谢天谢地!当然,能够去掉手铐脚镣,就意味着有活命的机会。他想着,在门口远远地见花崽推着饭车过来。知道开晚饭的时间到了,便默默地回到他的座位上。想想该如何向冼管教开口,要好好地冲个凉……此处有省略——江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