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宴无好宴(19)
顾容的话对于这些久居高堂安稳惯了的大臣们来说无异于是天方夜谭。 暗中刺杀跟明晃晃的对祭天队伍动手还是有区别的。 再加上皇帝舍了这么多老臣,反倒对顾容信赖有加,授予他便宜行事之权,早有大臣心里不舒服了。 这会儿正好寻到了发泄的出口,当时就有人反驳:“大白天的,何人敢这么大胆劫持圣驾?难道是想造反了不成?” 顾容轻扯了一下嘴角,不搭理这人。都敢火烧大船了,还有什么是那些人做不出来的,只能说这些文臣太不了解亡命之徒们的脾性。 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声援顾容的竟是傅云鹏:“废话,他们都敢刺杀皇上了,这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这地方地形险恶,若是有人伏击在上方,很容易把咱们一网打尽!” 见他说话,众臣都不吭声了,一来是因为这些臣子大多都是低下级官员,身份比傅云鹏低得多;二来是晋王野心勃勃,皇帝遇刺,这事搞不好跟晋王府有关系,即便没有关系,若是皇帝就此遇害,晋王府登上皇位的几率又要大得多。这种时候,谁都不愿意得罪傅云鹏。 傅云鹏还以为这些人是被他说动了,洋洋得意地瞥了顾容一眼,高声说:“走,保护好皇上,咱们冲出去,本世子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太岁头上动土!” 有人愿意以身涉险,充当先锋,顾容乐得轻松。他耸了耸肩,侧身给壮志酬酬的傅云鹏让路。 船上余下近五百名侍卫,傅云鹏先带了一百名好手打先锋,余下的留下来保护皇帝和诸位大臣。 船还未靠岸,傅云鹏一行已经先一步跳下了船,沿着浅滩往崖上爬去。 过了一会儿,打头阵的几人安然无恙地爬上了山崖,举臂高呼:“没埋伏!” 下面的人大大松了口气,那些文臣还不满地斜了顾容一记,一撇山羊胡,当先一步走了。 顾容也不急,直到皇帝在亲卫的护送下上了岸,大臣们也全走了,船已深深地陷在浅水的泥沙中,他才随着疲于奔命的仆从缓缓往甲板走去。 刚走几步,顾容就瞅见端和公主不紧不慢地收了些食物在随身的包袱里。 他讶异地扬了扬眉:“你怎么还留在这里?” 端和公主就是再不受宠,但身份也摆在哪儿,那些臣子也该让她先行才对。 端和公主给包袱打了个结,松垮垮地背上,姿态悠闲得像是去春游:“你不也一样!” 想到这位公主的凶残本性,顾容收回了道嘴边的劝说,颔首算做道别,转身就要走。 端和公主却加快两步,凑到他跟前笑眯眯地说:“你不是忠心耿耿吗?怎么不守在圣驾旁边?这可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哦!” 这话怎么听都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讽意,顾容瞟了瞟她,心中微凛,莫非这家伙猜到了什么? 他垂下眼睑,轻笑着打起了太极:“我把机会留给你的好堂弟了,免得他总觉得是我在跟他抢功劳!” 两人都不肯说实话,端和公主眼角往上一撇,似笑非笑地看着顾容:“别这么说,他是我堂弟,不也将是你堂弟吗?” ……顾容无语,这人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就在这么迟钝的功夫,甲板上突然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下一刻童安乐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一把抓住顾容:“顾兄,船都沉了,你还在墨迹什么,快走!” 他拉着顾容三步并两步跑了出去,正好跟侯在外面的洛鸿轩撞上。 见他出来,洛鸿轩松了口气,温和地笑道:“顾兄,他们都快爬上去了,咱们也走吧!” 端和公主晲了这三人一眼,也不管他们是何态度,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三人刚跳下浅滩,头顶突然传来惊恐的尖叫声,接着几道浑身是血,身上插满羽箭的侍卫如断线的风筝,直挺挺地从崖上坠落下来。 惊得一众还未攀爬上去的大臣、仆从尖叫连连,下面本就混乱的人群更加慌乱如麻。 “撤,上面有埋伏,快撤!”有人拔高音量疾呼。
可这地方三面临水,船又沉了,逃又能往哪儿逃呢? 恐慌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渐渐的,人人自危,除了守着皇帝的几十个忠心耿耿的亲卫,其他人全乱了套,就连个别侍卫也放弃了职守,四处寻找生的机会。 有人往远离打斗的陡峭山崖爬去;有人去拆下大船上的船板漂浮着往湖上跑;有人吓得装鸵鸟,往大石头后面一躲;还有人抓了其他人做挡箭牌…… 人生丑态,在死亡面前表现得淋漓尽致。 童安乐和洛鸿轩生来就是天之骄子,何时见过这么惨烈的场景,洛鸿轩还好,只是别开脸不忍直视这一幕,无法无天的童安乐就不行了。他被吓得不轻,手脚都在哆嗦,当一颗头颅蹦到他身边,白色的脑浆撒了一地时,他的恐惧升到了极点,再也忍不住,抱着肚子蹲下吐了一地。 端和公主瞧了一眼微微蹙眉的顾容,从鼻孔里嗤了一声,冷漠地问道:“你不是悲天悯人吗?怎么不去帮忙?” 这人说话不夹枪带棍,不讽刺他会死啊?顾容凉凉地斜了他一眼,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情绪,只是平铺直叙道:“我又不是大罗神仙,救不了这么多人!” 战场上动辄就有无数的人丧命,比这惨烈上万倍的状况顾容都见过。有时候个人的力量真的是微小得不足以道,就像眼下这种状况,顾容就是再厉害也做不到以一敌百。 他很清醒,他知道自己眼下该做什么,能做什么! 顾容走过去提起手软脚软的童安乐,拉上了一脸不忍的洛鸿轩:“不要墨迹了,快走!” 洛鸿轩怔了一下才抬脚跟顾容走。 走了几十步,洛鸿轩就停下了脚步,瞧了一眼身后被人团团围住的那抹明黄色,眼神中净是挣扎之色:“顾兄,皇上还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