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猫语之狩猎
嵬泺要求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用黑色的窗帘将所有窗户遮起来，力求达到一点光都透不进来的程度。 第二件事是丢给夏未语一个药水瓶，叫她隔半小时往眼睛里滴一次。（嵬泺随手把药水瓶丢给夏未语以后，鄙视地说：“你的那双眼睛还不够稳定，只能用这种下三流的药水来维持。”） 第三件事是躲进一间距离残留的死灵最近的房间……在打开那扇门的时候出了点问题。 这扇门用上好的和田美玉所制，技艺精湛的工匠用寸许长的细针在上面琢磨出了碧瓦飞甍的亭台楼阁，险峻巍峨的高山与灼灼盛放的桃花，每一处勾勒都极其传神，每一处针雕都让人叹为观止。门是左右推拉式，但小黑将它推到左边一半的时候，发现后面是一堵灰扑扑的墙面，巨大的反差让这面千疮百孔的墙显得更无特色。 “怎么回事？”虽然四十扇门里只有二十五扇门是真的，但她到底在这个家住了那么久，没道理会记错。 嵬泺已经在用“你是白痴吗”的眼神看了她很久了，为了证明自己并没有记错，夏未语把门关上准备自己动手再打开一次。 “夏未语，等等。你试试向右边开。”千年突然开口对正准备动手的夏未语说。 夏未语迟疑了一下，然后按照千年说的方法向右滑开。一阵隔世的灰尘的扬起，待它慢慢落下，夏未语再一次看到了童年的时候遇见的美景——那是一座座精美的袖珍古式住宅。 岁月并没有破坏它丝毫的美丽，反而让这些袖珍建筑多了历史的厚重感，只是一晃神，你就会觉得那些小小的房屋里住着恩爱的夫妻和笑得满脸褶子的老者，小小的街道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摊，小贩们正喜气洋洋的叫卖着，穿着或华美或普通的行人来去匆匆，偶尔被吸引了目光停下来为一件中意的物品与商贩讨价还价…… “真精致……” 听得出来是嵬泺由衷的赞叹，夏未语回神对他少有的温和：“祖父很喜欢这些收藏品。” 嵬泺却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接着引着夏未语的目光到了千年身上。 千年不是情绪外露的人，但现在他凝视那些精致的廊腰缦回的居所，满身上下皆是寂寞，长长的睫毛覆住幽深的瞳仁仿佛迷了路的小孩……夏未语想起冬至初雪的那一天夜晚，独自一人出现在“鬼道”的千年，雪白的背景雪白的少年也许是真的迷路了，他整个人整颗心都是迷茫不知所措的。可是…… 她走过去，碰碰千年垂在腿边的手，然后极其自然的握住他冰冷的手轻轻晃了晃。 可是……就像我的身边有一个你，你的身边也有一个我。 “千年，待会儿不可以跟丢了。” 被握在手里的指头动了动，千年微微侧着头：“在这之前你确定待会儿不会吓到跑得比谁都快？” 她承认自己是比较害怕这些东西，但是拜托可不可以不要在外人面前揭她的短啊，尤其是嵬泺，竟然又开始用眼神释放“你是白痴吗”的信息了…… “好了，闲话到此为止，药水应该也起作用了，臭丫头，眼睛感觉怎么样？”嵬泺一边关上门一边回头询问夏未语。 说到这个，夏未语刚才就觉得奇怪了。在黑暗里居然能视物，现在还在变化，墙面家具什么的实物开始变得透明，边缘呈现出透亮的绿色，再一看脚下…… “可以看到楼下的布置！” 嵬泺满意的点头，开始往手上套一只写了咒文的黑色露指手套：“隔半小时滴一次，记清楚了，不然你就和一个瞎子没两样。等一下诱饵出去了，我们就透过这扇门去捕捉绿色的人形，分工合作，你负责找，我负责狩猎……” “喂！那诱饵该不会是……”小黑伸爪指了指自己。 三双目光理所当然的看向他。 小黑垂头认输。 ＊＊＊＊＊＊＊＊＊＊＊＊＊＊＊＊＊＊＊＊＊＊＊＊＊＊＊＊＊＊＊＊＊＊＊＊＊＊＊＊＊＊＊＊＊＊＊＊＊＊＊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妖力充沛，吸引这些想出去祸乱人间的死灵再合适不过，而且万一受到意外袭击你又有自保的能力，你说你哪点不合适？”嵬泺摊摊手，对面前明显成熟于他的男子循循善诱。 “我没说不好，”男子有力的手指一颗一颗的扣上衬衣的扣子，低沉着声音不满道，“只是为什么要让我变成人形？动物类妖怪穿衣服很麻烦的，你不知道吗？” “你可以裸奔，”嵬泺坏笑的用手臂搭上高他一个头有余的男子的肩膀，“我发誓我只会留下纪念照让你的族人人手一张。” 男子毫不留情的一掌拍开他的手臂，黑着脸开始整理衣领，刚把手放到衣领上，他突然发现什么一样朝夏未语看去：“老板？你怎么不说话了？” “难以置信，不可思议，”夏未语上下来回打量这个黑发金眸的有着伟岸的身体和低沉磁性的声音的男子，再次申明，“我拒绝承认这是小黑！” “老板？”小黑几步踏过来，弯着膝盖，低头与她的眼睛平视，认真解释，“我没说过吗？入了猫妖一族的，都是修炼了上千年，早已经能化为人形的妖怪。作为莲座下的三护之一，我会化人是很正常的。” 夏未语看着面前成熟英俊的脸，回想着小黑无厘头的动作和语言，气势汹汹：“我不是惊讶这个！而是！妖怪都这么奇怪吗？！原形和人形的差别都这么让人目瞪口呆吗？嵬泺的原形和声音让我以为他人形会是三十岁以上秃头猥琐爱欺负小孩子的不良大叔，结果大叔的居然是外表看起来娇小可爱的小黑！！而嵬泺居然顶着张二十岁小青年的嫩脸摆出不良少年的表情四处招摇撞骗——天理何在！” 嵬泺、小黑：…… ＊＊＊＊＊＊＊＊＊＊＊＊＊＊＊＊＊＊＊＊＊＊＊＊＊＊＊＊＊＊＊＊＊＊＊＊＊＊＊＊＊＊＊＊＊＊＊＊＊＊＊ “东风”出去当诱饵了，走的时候十分的沮丧（“老板，妖怪化为人形的长相是不能自己选择的，就算你你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嫌弃的那么明显！很伤自尊啊！”）。嵬泺则又开始发脾气（“什么叫‘三十岁以上秃头猥琐爱欺负小孩子的不良大叔’！你可不可以在提到我的时候不要加一长串的贬义定语！”），但是在夏未语的安慰（“所以我也有说你看起来十分年轻帅气，完全看不出来有几千岁的年龄。”）下，暂时收敛了怒气，专注于眼前的任务。 黑色的布幕，绿色的边缘线条，不时像蝴蝶一样飞舞起来的绿光让夏未语很快把“不能说话”的警告抛之脑后。 “喂，那些飞起来的绿光挺漂亮，是什么？” 嵬泺隐忍地转头看了理直气壮的夏未语一眼，无视她的兴奋，又看向小黑所在的位置——小黑正在这幢别墅里四处走动，吸引死灵的到来。 “是尘土类的精灵。”千年低声解释。 “平时我怎么看不见？” “如嵬泺所说，你双眼的能力还不稳定，现在可以看到是药水辅助效果。” “那真可惜……” “你确定？”嵬泺眼不离小黑身边任何的风吹草动，张口对夏未语的话嗤之以鼻，“你要真看得见，我可不认为你会高兴，任何事物都会有两面，你以为只看到漂亮的地方，就觉得它全部都漂亮吗？幼稚！” 关你屁事！——又忍不住要爆粗口，但是这句话夏未语还没说出来就看到一大团绿光贴着墙面慢慢往小黑蠕动，那种暗沉沉的绿色让夏未语无法对它产生丝毫的好感，那就有点像……之前在迷宫里见到的死尸身上喷出来的东西，特别恶心。 她用眼角的余光看看嵬泺，却惊讶的发现他没有任何反应。 “喂……嵬泺，那个是死灵吗？”夏未语伸手在他身上拍打，企图唤起他的注意。 触手一片湿凉，她闪电般收回手。嵬泺仍然专注，似乎没有受到外界的干扰，而夏未语收回的手上全是绿色的流质体…… 这是什么？ 粘稠的绿色液体“哒”的从手上流到地上。 不会是嵬泺，也不会是千年。夏未语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满脑袋的慌张——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刚才在和她说话的是谁？什么时候开始不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