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北冥五霸
北冥城，仲夏时节，北冥侯府一年一度的为期一个月的祭灵节正在如火如荼的举行。 时近正午，城中广场上，由北冥侯府主办的祭天仪式正进行到紧要之处，数百名身着黑衣的祭祀围坐在高数十丈的祭坛上，口中咒语低吟，手中法器响彻云宵。 广场四周，各个商号前、饭铺中，都聚集着服饰各异的各色人等，北冥侯府划定的商业区内也充满了小摊位，更显得人声鼎沸，热闹不堪。 然而，在第七商业区距中心广场最远的一个摊位前，却与其它摊位前人流摩肩接踵情形不同，这里门可罗雀。 摊主是位十五六岁的少年，如玉雕琢般的脸上剑眉修长如画，双眼清澈似水，鼻梁挺直，唇薄齿皓，虽然普通青布长袍罩体，但仍透出雍容儒雅与英武豪侠之气。 只是在这英武豪侠之气中，却掺杂着些许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冽气息与杀气，再加上他摊位上出售的货品只是些手工雕刻的人偶，便造成了鲜有人问津的局面。 少年神色平淡的盘坐在自己的摊位后，左手执一把墨玉制成的小巧精致的酒壶，摇动间微有酒香溢出，右手则拈起放在膝上的牛rou干儿，浅酌慢品。俯仰间，可以看见少年颈上有一块青色的月牙形鳞状胎记。 与少年正面相对的是广场上祭坛的一角，那里有着大片的名牌耸立，是历次与异族交战牺牲的武士与神士的灵位，只是少年的爷爷却没在其中。 两个月前，少年的爷爷带着他率军出征紫倪岛修罗族，于行军途中突遭伏击全军覆没，爷爷带着他拼死突出重围，却身受重伤，修为大损。更于回城途中得到消息，爷爷不但已经被认定战死，还被扣上了交通异族葬送大军的罪名。 而当他安顿好重伤的爷爷返回到北冥城中后，也因此遭受了无数的白眼与非议，若不是有着龙腾院预备考生的身份，也早就被处死了。 少年边品酒边眯起眼睛静静的注视着祭坛，偶尔也撮起几粒食物去喂停在他肩头上那只尺许长的怪鸟。此鸟一身赤色羽毛如火，头生两根金色长翎，鹰嘴，凤爪，孔雀尾，双目四瞳，顾盼间显得灵性十足。 正怡然自乐间，远处北冥侯府方向忽然一阵人声喧嚷，吸引了青袍少年的注意力。他凝目望去，只见五男一女一行六人，鲜衣怒马，卷地而行。街上行人见此，纷纷象躲避瘟神一样四散而开。 五个男子衣饰华贵，谈笑间挥鞭指点，颇有一番贵气，只是贵气间带有nongnong的纨绔之味。而被他们所围绕的少女却衣着扑素，安静恬淡。 青袍少年目光扫去，直接锁定在五个男子身上，眼中杀意顿涌，惊得他肩上那只怪鸟一跳。少年却仿佛是被怪鸟提醒似的，迅速收敛了杀意，收回了目光，嘴角微微上翘，闭目养起神来。那怪鸟也依样画葫芦，双目微眯，一副超然的样子。 半刻钟不到，青袍少年便感觉到了异样，那由远及近的马蹄声似乎是停了下来，周边嘈杂的人声也逐渐安静，同时耳中传来阵阵窃窃私语声。 “这五男一女来头不小吧，看修为都是基础境五阶以上的神士，停在这小摊位前干什么？难道这小子出售的是宝物，被他们看上了不成？” “得了吧，你那啥眼神儿呀，还宝物，他一个基础境三阶的武士，能有啥宝物？你没见那群人目光不善嘛，这分明是想找这小子的麻烦。哎呀呀，敢得罪北冥五霸，这小子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北冥五霸？你是说他们就是那北冥府小侯爷姜毅和四大家族那四位少主？乖乖不得了，这一个都惹不起，更何况是五位齐至。” “也不知道这青袍少年是什么人，这种情况下居然还稳如泰山，别是扮猪吃老虎，也是有大背景之人吧？” “这小子好象就是姜圣那个来历不明的义孙，听说那姜圣交通异族，自寻死路，这小子怎么还有胆有脸回来？” “谁知道呢，咱们少说两句吧，别揽祸上身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 小侯爷姜毅此时明显有些不耐烦，双眼一瞪，满面威严的向四周人群扫视过去，随着他的目光扫过，纷纷扰扰的议论声便戛然而止，所有人都低头迅速离去，一时间，附近空无一人。姜毅微笑的点了点头，似乎对自己的表现非常满意。 舔了舔嘴唇，姜毅换上了一副傲然的神色，马鞭一扬，指向青袍少年，就待开口说话。不料，豪无动静的少年却在此时突然睁开了眼睛，伸手摸了下颈上那块青色的胎记，脸上满是温和的笑容开口说道：“欢迎各位光临小摊儿，本摊儿出售和定制人偶雕像，价格公道，童叟无欺，看五位公子玉树临风，人见人爱，不如试试如何？” 此番话一出口，姜毅顿时瞪目结舌，本来想好的话被生生的顶了回去，不禁满面通红起来。“扑哧”一声，和他们一起的那位素衣少女此时却掩口轻笑了下，这更让姜毅等人面现尴尬之色。很显然，他们就是来找麻烦的，却被这少年用这种近乎戏谑的方式给无情的忽视掉了。 暴怒之色慢慢爬上了姜毅的脸庞，随着一股威压冲天而起，他厉声喝道：“龙焱，少在这儿装傻，姜圣交通异族至使紫倪岛之战出征大军全军覆没，你也绝对逃不了干系，别以为仗着龙腾院预备考生的身份就没事儿，侯爷早晚将你拿下就地正法！” 青袍少年龙焱闻听此言，倏的收起了笑容，面色转寒冷声道：“姜毅，想对付我你就直说，不要找这么卑劣的借口，紫倪岛之战真相到底如何，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哼，现在由你说嘴，等剥去你的那个护身符，你恐怕还真的难逃一死。”姜毅身边蓝袍少年接口道。 “贾仁贾少主是吧，少在这儿人模狗样的装腔作势，你四大家族和北冥侯府狼狈为jian，紫倪岛之战，你们才是交通异族的幕后黑手，被龙皇知道了，你们才难逃一死。”龙焱面带讥讽之色的回道。 “哈哈……，别做梦了，你一个小小的基础境三阶武士，连晋见北冥侯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见到龙皇了，就算你走大运见到了龙皇，你猜龙皇是信你还是信北冥侯？真是笑话！”姜毅身边另一个紫袍少年大笑道。 “我怎么让龙皇相信，就不劳你韩笠韩少主cao心了，你还是回家通知你韩家上下人等，洗净脖子等着挨刀吧。”龙焱也大笑道。 “嘿嘿，龙焱，我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是想考入龙腾院，从而获得挑战北冥侯的机会？可是你可能不知道吧，这次考试，我四大家族负责北冥侯府区域，虽然有巡检使在，但使些小小手段，刷掉你大约不难。”第三个绿袍少年阴恻恻的道。 “石浩，不得不说，你这爱耍小聪明的毛病还是没改，是不是以前撞南墙撞傻了？这考试，你们敢乱来，就要想想如何承受巡检使大人的怒火。”龙焱豪不留情的回击道。 “毅哥，别跟他废话，咱们在这儿直接把他做了不就得了。”最后一名黑袍少年凶狠的向姜毅建议道。 “王霖，你王家是不是都活够了，你敢动我，先不说龙镶国的国法，信不信我爷爷就能灭你王家满门？”龙焱嘴一撇不屑的道。 姜毅摆了摆手阻止住了四少再开口，低声道：“不能动手，我龙镶国国法规定，龙腾院预备考生任何势力和个人在试前不得以任何理由至残或至死，即便是交通异族这种大罪也不行，否则杀无赦。” “再者这小子的爷爷目前下落不明，还没确定阵亡，那老不死的实力，就是家父也十分忌惮，更何况还有北灵王在后面保着，此事等我们回去再从长计议。” 言罢转向龙焱狞笑道：“龙焱，看样子你这是在凑那一百元晶的考试费用吧，不过，就凭你这些烂雕像，想凑齐费用还真是做梦，要不要小爷照顾下你生意，这些雕像一元晶小爷我全收了，如何？哈哈……” 龙焱闻言大怒，蹭的站了起来，颈上那块青色胎记竟变成了赤红色，一股凌厉的杀气从中弥漫开来，手指着雕像吭声道：“姜毅，你可以侮辱我，但请尊重他们，他们，是为人族战死的英魂，在他们面前，别说是你，就是你那封侯的老爹，也没资格轻视。我如何凑费用，不劳你过问，现在，你可以滚了！”言罢低头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你……，你给我等着，到时候有你好看，走着瞧。”姜毅气得混身颤抖，拔转马头就待离开。 “且慢！”就在这时，一直没说话的素衣少女开口了，那声音如天赖之音般动听。龙焱与那北冥五霸都是一愣。 姜毅忙回马劝道：“琬公主，本来想带你出来散散心，领略一下北冥城的风土人情，不想碰到这么个意外，倒叫你见笑了。这出来也很久了，我们还是回去吧，不然风姨又要在我父亲面前告我状了。” 龙焱也在打量着这个叫琬公主的素衣少女，刚才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北冥五霸身上，此时细看之下不由心下暗叹，这少女花容、月神、柳态、鸟声、玉骨、雪肤、秋水姿、诗词心，居然是人间少有的绝色。 更让龙焱奇怪的是，他注意力一集中，居然在这个少女身上感应到一种熟悉的味道，明明是初次见面，却有着老朋友般的感觉，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而琬公主此时心中也是暗暗纳罕，就在刚才龙焱大怒，气息外放的时候，她明显的感受到心中泛起股莫名的情绪，这股情绪让她对这初次见面的少年竟生出了亲近之感，这才在龙焱准备离开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出声阻止。 “小侯爷，你要着急可以先回去，风姨那里自有我去解释。我是叫这位龙焱兄台且慢。”琬公主翻身下马，慢声细语的道。 随即也不管姜毅等一群人集体石化的表情，轻移莲步行至龙焱的摊位前温声问道：“这位兄台，我出一百元晶，可否为我制作一尊雕像？” 龙焱抬起头来，脸上震惊的神色已经迅速收回，恢复了冷漠，平淡的答道：“当然可以，不知道这位仙子想要什么样的雕像？” 琬公主心下微微一愣，暗道这位好深的心机。忙微笑着答道：“仙子这个称呼可不敢当，我是凤灵国风筱琬，看这些雕像，兄台应该是个中高手，就请仿照我本身来制作如何？” 凤灵国公主！龙焱心中震惊了，他能想到此女来历不凡，却没想到有如此尊贵的身份，更让人称奇的是，如此身份之人怎么会来到龙镶国北冥城这么偏远的地方，还和北冥五霸这种人混在一起，这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尽管心中震惊，龙焱表面上还是保持着平静，淡淡的道：“好，就依仙子之言。”随即取出木料和刀具，重新盘坐下去。刻刀开始如飞划动，木屑便也纷纷飘落。 北冥五霸似乎对这位风筱琬公主非常畏惧，十分难得的远远看着，并未捣乱。半刻钟后，一尊和风筱琬一模一样的雕像便出现在龙焱手中。看着这完美的作品，龙焱深深吸了口气，抬头看了风筱琬一眼，在心中那股莫名的波动驱使下，手中刻刀再动，雕像底坐上数行奇怪的图案便一挥而就。 风筱琬一双美目立刻放出奇异的光来，因为，那些图案根本不是图案，而是一种上古奇文灵甲文。难道，他也是有来历之人吗？ “风仙子，你的雕像好了，可还满意？”风筱琬被龙焱的声音从思绪万千中拉回，嫣然一笑，接过雕像后，随手拿出一百元晶递给龙焱温声道：“谢谢兄台，这是酬金，不成敬意。”而后不待龙焱反应，便转身跃上马背飘然而去，北冥五霸也随之悻悻离开。 龙焱呆立半刻，便也收拾东西向下处行去。他正是这北冥城城主姜圣的义孙，恩荫获得龙腾院预备考生的身份，侵占了本应属于侯府势力的名额，又由于他来历不明，从小就被侯府以及四大家族的那些纨绔子弟欺负。 两个月前，姜圣率军出征紫倪岛修罗族，将他带在身边历练，不想在行军途中，突遭修罗族偷袭，前后夹击之下全军覆没。 而从战场上得来的几条线索看，无论是极其隐密的行军路线的暴露，还是背后偷袭的修罗族大军中那小股神秘势力，都隐隐的指向北冥侯府。 龙焱安顿好重伤的爷爷，深思熟虑后毅然返回北冥城。龙腾院考试临近，他要准备应考，只有考入龙腾院，才有实力和北冥侯府相抗，才有机会还爷爷和自己一个清白。 也只有考入龙腾院才能确保他的绝对安全，若落选从而失去龙腾院预备生的身份，协助姜圣交通异族这个罪名就足以置他于死地了。 龙腾院是龙镶国最高神府，龙镶国所有权贵均出自该院，考入龙腾院，不但可在武道与仙道上突飞猛进，获得挑战北冥侯并取而代之的机会，更可以查证北冥侯府交通异族的确凿证据，到那时，不用说龙皇，就是北灵王震怒之下，小小的北冥侯府也会烟消云散。 但从刚才北冥五霸的反应来看，北冥侯府不会坐视他顺利应考，接下来肯定会有一系列的手段接踵而来，他必须要小心应对。 只是多出了凤灵公主风筱琬这个插曲，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心中那股莫名的情绪波动，却是让他隐隐的有些许期待。想到此，龙焱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伸手轻抚颈上胎记，口中轻吟道： 天意悠悠，北冥城中巧相会。脉脉如水，悄然两心对。 盈盈浅笑，双双梦魂飞。便从此，默默长念，时时痴心醉。 正是他以上古灵甲文刻在那雕像底座上的词，从风筱琬的表情上看，她显然也识得灵甲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