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交锋
玲花看着前面领路宫女的宫灯一晃一晃的，觉得有些眼晕，药效虽然已经过去，但身体总觉得不太利索。她别开视线，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但心中的郁结并没有随着这一口气而消失，她觉得自己似乎掉进了一个圈套中。 曾毅在三步之外跟着，既不离开也没有上前解释的打算，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出了西武门，未忠驾着马车早已等候在旁。玲花不知该怎样看待曾毅，她握了握拳头正欲转身，忽见一个身影飞一般地冲进她的怀中，哭着道：“郡主，吓死奴婢了，奴婢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玲花伸手抹去落雪脸上的眼泪，满眼疼惜，“你没事吧？” 落雪梗咽着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奴婢没事，就是晕了一小会，醒……醒来的时候就在这了，是他救我的。”落雪向后努了努嘴。玲花侧头看到齐战牵着一匹黑马站在过道旁，面无表情。玲花心中喟叹，不管宁硕郡王目的为何，今日之事还是要感谢他的。 玲花走到曾毅面前，抬头看着他，“今日之事我只能说大恩不言谢，他日若有需要，羽凰一定义不容辞。”玲花说完便与落雪登上了马车离去，似乎不愿多待一分钟。 曾毅轻笑着摇了摇头，慢慢地踱到齐战身边，刚想开口，忽然好奇地看着他的脖子，用手一抹，笑道：“你不要告诉我，你去东宫救个人也会受伤？” 齐战皱眉扫了一眼曾毅指尖上的血迹，撇了撇嘴，“不是，是那丫头抓的。”齐战不好意思地小声道。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曾毅侧着耳朵不怀好意。 齐战挺着胸膛不耐烦地道：“是她抓的！” “哈哈哈……”曾毅笑得前仰后合。 齐战气恼地挠挠头，“笑……你再笑？以后这种事你别找我，我最烦女人。” “好好好，我不笑。扑哧……” “嘿，你还笑？” “真……真不笑了。”曾毅努力忍着笑意，搭上齐战的肩膀，“不过现在有个事还真得麻烦你。” “说！” “你看羽凰郡主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那丫头和小厮也不会武功，你身为一个大男人，又是一个武功高强的将军，你不会见死不救吧？所以……” 齐战咬了咬后槽牙，“得，我去还不成吗？”他甩开曾毅的手，翻身上马，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耳尖的曾毅还是一字不落地听见了，看着齐战远去的背影大笑出声。 “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们，虽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曾毅脸上的笑意顿消，回身看着站在阴影中的人道：“兄弟是自己挣来的，如果愿意你也可以。” “你知道的，我是不能，不是不愿。” “那不知二皇子找我有何事？” “我说过没人的时候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二皇子伸出右手张开手掌，“这就是程岩所谓的证据。” “这是？” “太子妃给程岩的飞鸽传书。” “你掉包了？” “对，你应该知道如果太子倒的太快，三弟就会一方独大，这对我们可不利。” “以后我会更加小心的。对了，那个小太监你打算这么办，如果他回东宫肯定逃不过一死。” “唉，你总是那么仁慈。”二皇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放心吧，我会让李德贵把他调回夜华殿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准备当新郎。”话音未落，信纸就在二皇子手中化成了碎片，在狂风中迎风飞舞…… 第二日一早，朝堂上刮起的风就像前一晚的大风一样，搅得大家心里一团乱。皇上连下三道圣旨，第一道以谋反罪赐死程岩并诛其三族男丁，女眷一律流放边塞。第二道以德行不善，管教无方废太子，封敏亲王，暂居东宫。同时赐封二皇子为仁亲王，三皇子为醇亲王，出宫建府。第三道赐婚宁硕郡王和羽凰郡主，择日完婚。一时间无论是朝野政坛还是乡间酒肆都对这三道圣旨议论纷纷。 时值晌午，白虎大街上最豪华的揽月楼此时客似云来，所有的包间人满不说，一楼的大厅中更是人声鼎沸。 “唉，你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谁都知道他不满意太子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为什么不弄彻底了，还要让太子暂居东宫？”一个身着灰白布衣的书生用折扇敲了敲身边的同伴问道。 “你轻点，当众议论朝政，你不要命啦？”同样是书生打扮的蓝衣青年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怕什么，大家不都在议论吗？” 蓝衣青年看看四周的确没有人注意他们，才小声地开口：“太子，不是，是敏亲王毕竟是嫡长子，皇上对他也还是有感情的，但为了给三皇子铺路，他也不得不这么做。敏亲王平时挺谨慎的，难得被抓住了一个把柄，皇上又不想放过，估计他也在矛盾呢。” “三皇子就一定是继位人选啦？” “*不离十！”蓝衣青年肯定地点点头。 “其实，我最奇怪的还是皇上把羽凰郡主赐婚给了宁硕郡王，他好像两边都不靠吧？” “是啊，如果皇上真想巩固三皇子的地位，他应该把羽凰郡主赐给三皇子这边的人，有了羽凰郡主手上的十五万军队，那实力……”蓝衣青年带着“啧啧”声地摇了摇头。 “你说现在羽凰郡主到底是不是完璧之身，听东宫那边传出的消息，宁硕郡王带她走的时候可裹在被子里。” “应该是吧，不然宁硕郡王还会愿意娶她？” “那可难说，如果是我，我也愿意娶。到时再多娶几个小妾就是了，估计羽凰郡主也不敢说什么。” “啪”一声响亮的拍桌声惊得两个书生回过头，一个青衣小厮正对他们怒目而视，“你刚才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大厅中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全场一下安静了下来。两个书生尴尬地相互看了一眼。 坐在小厮对面的一个白衣公子掏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起身走了出去。小厮看着自家公子的背影，咬了咬嘴唇，一跺脚跟了上去，经过两个书生的桌子时还不忘对他们比比拳头。 “郡……公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但我真的气不过嘛！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乱说。”这青衣小厮正是落雪，此时她正一脸的义愤填膺。 一身白衣公子打扮的玲花笑道：“清者自清，何必在意别人说什么。自己身边的人了解就好了。” 落雪想了一会忽然恍然大悟，“是啊，娶您的是宁硕郡王，救您的也是宁硕郡王，当时什么情况他最清楚了，他了解就好。幸亏当时宁硕郡王来的及时，不然后果真不堪设想。”落雪想想仍觉后怕。 “是啊，是很及时！”玲花若有所思。 不知不觉二人已走到的白虎大街的尽头，“公子，已经到西华门了，我们这是要去哪？” “出城。” “出城？” “去西郊军营。” 玲花与落雪到达西郊军营时战士们正在进行cao练，肃穆严谨的黑色战袍，整齐划一的动作，响亮有力的口号。熟悉的一切让玲花想起了自己的幽州军，想起了在军营中简单快乐的日子。 “来者何人？”军营外一位站岗的兵士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麻烦小兄弟通报一声，就说有人求见飞凤将军。” “你们请回吧，将军现在不在营中。” “他现在在何处？” “不知！” “那我们先告辞了。”玲花刚转身，落雪扯住她的衣服，对着刚从营门口经过的一人喊道：“唉，傻大个，是我们啊！” 玲花回身发现被喊之人正是曾毅的副将齐战，此时他的脸上正乌云密布，nongnong的眉毛高高挑起，狠狠地瞪了一眼偷笑的站岗士兵，面色阴郁地道：“什么事？” 落雪一点也不介意他的面色不善，笑道：“你家将军呢？我们找他有事。” 齐战打量了一会玲花与落雪，不情愿地道：“跟我来！” 西郊军营背山而建，面朝朔望江，平时由皇城禁卫军管辖，当年朔望江一役，曾毅领兵救援后，蜀州军就驻扎于此，如今约有二万驻军。齐战领着她们登上一座小山丘，拐过一个岔路口，“羽凰郡主，麻烦你自行上去吧，营中有事，我就不奉陪了。” “有劳将军了。” “不客气。”齐战转身看了一眼落雪，“你不能上去。” “为什么？”落雪诧异地问道。 “不为什么！”齐战依旧面无表情，径直下山。 “他……他什么人啊？”落雪气得暴跳如雷。 “你先在这等一会吧。” “是。”落雪满脸委屈。 玲花沿着山路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就到了崖顶。曾毅正坐在崖边，嘴里叼着根枯草，一条腿蜷曲着，双手搁在膝盖上，另一条腿在崖边晃荡着。玲花上前正想开口却被一阵打斗声吸引过去，原来崖下三丈处是山坳中的一块开阔平地，几十名身着蜀州军军服的士兵正在进行攻防演练。玲花注意到作为进攻一方的士兵只有十人，他们除了都携带有短弩，匕首，盾牌外每人所使的武器可有不同，分工明确，配合默契而且可以用别人不懂的方式进行交流。玲花看得入迷，一时竟忘了此行的目的。 “咳咳……觉得如何？”曾毅见玲花久久没有开口，只能先出声询问。 “叹为观止！这是你的贴身卫队？” “不，这是我的利刃。” “当年你生擒兴州王就是靠的他们？” “蜀州军不善水战，但要找出几个水性好的人并不是难事。战争并不一定要面对面。” “暗杀，偷袭？” “怎么，觉得我很卑鄙？”曾毅侧头看着玲花。 玲花轻轻摇了摇头，“能以最少的人员伤亡达到最好的效果，这才是军人的仁道。” 曾毅嘴角上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笑道：“要不要下去看看？” “让我参观你最精锐的部队，你不怕……” “怕什么？反正你早晚都会知道的。” “既然如此，我更想知道你在这次事件中扮演是何角色？”玲花面向曾毅，严肃地问道。 “对你来说这很重要吗？” “重要，我想知道我所嫁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曾毅的目光转向平地上的士兵，良久，“你喜欢安阳郡王吗？” 玲花微愣，摇了摇头，“不喜欢。” “那你想从安阳郡王那得到的一切我都可以给你，只多不少。” 玲花沉默了，她发现自己似乎奢求的太多，已经忘了原本的初衷，她不就是想找一个可以帮助自己的人吗？从军事实力上来说，宁硕郡王远远比安阳郡王更合适。 “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那个小太监是你的人吗？” “是！”曾毅丝毫没有犹豫。 “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