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背书
眼睛看不见的人，耳朵却是比旁人要好用一些的。徐氏听到脚步声，人有些多，却不知道这会儿有谁会来看她这个瞎眼的老妇人。 “张婆子，是谁啊？”她的声音有些沙哑，黄薰听闻，这会儿她似是脑子很清醒，看来在青竹园住了这几年，还真没有白住，渐渐的清醒的时间多了些。 荀息策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其他场面都可以对付，但是要上前去代替黄奕棋伺候他娘，他和自己的母亲相处的方式本就是异于常人，当下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黄薰推了他一下，用眼神示意他过去。张婆子又哭又笑道：“棋少爷才三岁多就离开了五夫人，这会儿也认生了吗？五夫人可是你亲娘，快些过去吧。” 徐氏一听，手中的团扇掉落下来，整个人都站了起来，空洞的眼神望过来，荀息策走上前一步，叫了一声娘，徐氏那早已瞎了的眼睛便两行清泪流了下来，招了招手道：“是棋儿吗？真的是棋儿吗？” 荀息策听着她有些沙哑的声音很是揪心，忙走上去牵她的手，又叫了一声娘。徐氏双手捧着他的脸摸了摸，道：“真的是棋儿？”依旧是有些不敢置信地声音，黄薰忙佐证道：“五婶，我是阿薰啊，我带着弈棋哥哥来看你了。” 徐氏认得黄薰的声音，激动得擦了擦眼泪，搂着荀息策哭道：“是棋儿啊，真的是棋儿啊，你终于回来了吗？” 荀息策不禁喉头哽咽，道：“娘，是棋儿回来了。” 张婆子擦了擦手，下楼去准备一些茶点，黄薰和荀息策便领着徐氏进了屋里头坐下来。徐氏深怕荀息策不见了，一直都不断地和荀息策说话，荀息策不厌其烦地应声，黄薰将帕子递上给徐氏擦眼泪，道：“五婶，你别哭了，弈棋哥哥不是回来了吗？他如今已经不和六叔住一块儿了，就住在镇上，随时随地都能回来看你。” “是我拖累了棋儿。”徐氏说道，“若不是我这病，棋儿也就不用和六爷一起跑去那么远了。” 徐氏一阵自责，黄薰心中也不太好受。黄薰想起来自己可是抱来了一个大西瓜，放在楼下了，便说要去和张婆子一起对付西瓜，留了荀息策和徐氏在屋里头。 黄薰跑下楼，便见张婆子端了差点来，黄薰接过道：“张婆婆，我和弈棋哥哥还捧来了一个西瓜，正好切开吃掉。” 张婆子便将差点交给了黄薰，自己又折返去切西瓜。 黄薰进屋的时候，见荀息策已经能够与徐氏相处了，便松了一口气，可心底里那一丝愧疚却不曾消失，怎么说现在在徐氏面前的却不是真正的黄奕棋。从某种方面来说，却是在骗她吧。 在青竹园待了一个半时辰，徐氏是想要留着黄薰和荀息策吃晚饭的，黄薰偷偷拉了张婆子问徐氏病情，却道太阳落山之后便脑子不太好使，容易伤人，还是不要将荀息策留在这里妥当。 正说着，却是见有人影进了青竹园，楼下一小厮站立着，黄薰一眼便认出乃是东一院的，来人乃是来叫黄薰回去，黄公睿正在找她。 荀息策道：“我自己能应付，你走吧。” 黄薰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在黄家庄和黄公睿太过唱反调为好，便与那小厮一起走出了青竹园。 夕阳西下，黄薰回到东一院的时候便见黄公睿等在那里，问道：“爹，你找我什么事啊？” 黄公睿将一本小册子交给她，道：“这两日将这本东西背熟了，后天就在祭典上背诵。” 黄薰经手一看，密密麻麻的差不多有十几页，吓了一跳，苦脸道：“这么多，两天背熟？你不是开玩笑吧？” 黄薰瞅着黄公睿脸色也没有一点不开玩笑的意思，她又道：“背不出来吧，读熟还行。” 黄公睿瞪了她一眼道：“看你最近都很用功儒学，怎么着叫你做这点事情就开始退缩？你也是我黄公睿的儿子？” 黄薰本能地想要否认来着，反正最多她也就是她女儿。 “明晚上我检查，若是不行的话，就丢你去洗髓泉。” 黄薰听完他的恐吓顿时一个激灵，好嘛，这厮不鞭打她改成要时不时丢她进冰窟窿了。黄薰怨念地接过那本小册子，回头便去书房里背书。 黄薰看着竖排没有标点符号的书十分纠结，更不用说还要将她背出来，她算是明白过来下午的时候黄仲平说的饿话是什么意思了，看来她是没有时间去蹭晚饭了。 黄薰让花小四准备笔墨，然后按照自己的读书习惯重新抄写一份，一直到了半夜三更，总算是抄写完毕。花小四心疼黄薰，给准备了一些点心。黄薰背得极困，背了后面忘了前面，总共抄写了十三张的东西只记住前面两三张，便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花小四想着让黄薰睡一会儿吧，忽然门口响起了脚步声，黄公睿推门而入，花小四一惊，忙推了一下黄薰。黄薰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声“别吵”，黄公睿顺手抄起黄薰写的东西，那字写得不尽如人意，倒是对于那些个标点符号产生了些兴趣，且她是按着横排抄写，便不由多看了两眼。 花小四趁着黄公睿看那些抄本的功夫上猛地踩了一下黄薰的脚尖，黄薰“哇”地一声跳起来，一睁眼便见黄公睿，吓了一跳，道：“你……你怎么来了？” 见自己的抄本正在被黄公睿研究，黄薰怕被黄公睿看透什么，黄公睿却只是道：“背得怎么样了？” “两……两三页吧。”黄薰说道，果然见黄公睿面色一沉。 “背不出来明天不用吃饭了，不过是祭祀的几篇祝词你都记不住，是我此前太过放纵你了。”黄公睿说道，便冷冷看了花小四一眼道，“别让她睡着。” 黄薰恨得想要咬牙，却只能呐呐道：“知道了。” 黄公睿将那抄本放在桌上，便走出了书房。黄薰整晚上都在对付那一沓纸，天未亮肚子便咕咕叫个不停，黄薰好想哭啊，不过总算是背出了一半，不熟练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