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坦白

    张X强向警方坦白了十六年前的一桩拐卖案，拐卖的是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男孩子四岁，女孩子两岁，是兄妹两个。

    他们出生于一个非常富裕的家庭。本来，以他这种职业来说，通常是在街上遇到暂时没有家人监管的孩子，伸手就抱走了，不可能事先知道孩子的背景，还要下手拐卖的。特别是非常有钱的人家，那种人家神通广大，丢了孩子，很可能会发动很多人来找，让他更容易被发现。所以他一般都只找那些普通人家的孩子，趁人不备，就把孩子抱走了。

    但这两孩子有点不一样，因为是有人找到了他，让他绑架他们的。当时说好了，把孩子暂时关在一个地方，等那人通知说没问题了，就立刻卖到外省去，能卖多远卖多远，免得被他们家人找到。就连那两个孩子，也有人事先通知他地点，又帮忙引诱出门，让他更好下手。

    事情原本进展得很顺利，两个孩子也都被他带到隐秘的地方关起来了。就在联系人帮忙往省外卖的时候，发生了意外。那个四岁的男孩子虽然年纪还小，却很聪明，小小年纪就发现了关着他们的房间里，有一扇后窗可以利用，虽然离地面高了些，但并不是没办法爬上去。不过他带着meimei难以逃脱，所以他自个儿逃了，交待meimei躲在有后窗的房间的柜子里，等他带警察回来救她。

    这个男孩子顺利地逃出了关押的房子，张X强他们一直没发现，等到发现的时候，他已经逃出了数百米远。他们连忙追上去，那个男孩子逃亡中从山坡上摔了下去，滚到了路边，被一辆路过的车子发现了。车上有好几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见他受伤，连忙将他抬上了车。张X强他们眼巴巴看着车子离开，却不敢下来拦一拦。

    人已经逃走了，而且以这个男孩子的聪明程度，他一定会带着警察找回来的，到那时候，所有人贩子都逃不了。张X强跟同伙商量过后，决定忍痛放弃这个长期的窝点，迅速逃离G市，顺手把那个小女孩给带走了，后来又将她跟其他被拐卖来的孩子一起卖掉。当时他们其实也是觉得，已经吃了那么大的亏，能捞回一点是一点。

    那件事以后，张X强的同伙担心会有后患，先后改了行，他自己起初也回老家躲过一阵风声，后来见没什么动静，就觉得大概警察没找到他们，放弃了。指使他们的那个女人，应该也没被抓起来，否则她知道他们所有人的长相，通缉他们的照片早就满天飞了。

    张X强在老家待了半年，又跑出去重cao旧业。他嫌另外找的同伴动不动就说要散伙，不可靠，所以就找上了自己的亲人……

    在张X强做人贩子的生涯中，就只有这一桩案子不是单纯的拐卖，随机挑人，而是受人指使的，有着明确的目的。那个逃走了的男孩子，也是唯一一个从他手上活着逃脱的被拐对象，所以他印象非常深刻。

    他之前一直不提，是怕被警方知道这个黑历史，因为他清楚地知道那个男孩子家境富裕，家里人说不定有大能量，万一知道他落入法网，很可能会来报复。可是现在他愿意说了，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当初指使他干这种事的人又出现了。那个声称是来给他做辩护的律师，就是这个人派来的，根本就不是为了给他做辩护，而是来威胁他，不要向警方吐露真相。

    傅局亲自带人审讯，听到这里，连忙问他：“那个人是谁？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是男人女人？多大岁数？”

    张X强回答说：“是个女人，漂亮的女人，长得挺年轻，至少当时挺年轻的，具体岁数我不知道，她刚开始找上我的时候，自称是王小姐，但我听到别人叫她梁小姐，揭穿了她，她也没否认。”

    傅局心中一震，立刻想到了某个人，又连忙追问：“你对这个女人的情况还记得多少？比如住在什么地方，在哪里工作，是干什么的？要是让你做拼图，你能记起她的长相吗？”

    张X强犹豫了一下：“十几年了，我不敢说一定能记得她的长相，但她穿得斯斯文文的，西装套裙，脖子上系着丝巾，烫了长卷发，还化妆喷香水，看起来是做那种很体面的工作、在大公司里上班的女人。还有，那两个孩子的家人在一栋大楼里开公司，那女人事先把大楼的地址告诉了我，又叫我照着她说好的时间在大楼附近等，说会有人将孩子引到外面去。她虽然没有明说，但我觉得她应该就在那栋大楼里，很可能还是孩子身边的人，否则又怎么会有办法把那两个孩子引出来呢？她还特地给我看过两个孩子的照片，说了除了他们俩，其他孩子不要带走。当时跟那两个孩子在一起的，确实还有一个七八岁大的男孩，看到我们也不惊慌，不但没帮着叫人，反而还朝另一个方向走了。这个孩子说不定就是那女人找来做帮手的。”

    傅局不动声色地示意身边的警官将他的供词一一记下，最后问张X强：“当年你把那个女孩子卖到哪里去了？你还记得吗？”

    张X强又开始犹豫，傅局就劝他：“都说了这么多，何妨再多说一些？要是丢失孩子的那家人能找到女儿，你的罪行也能轻一点。再说，指使你的女人现在又派人来威胁你，你不就是因为受不了威胁，才向警方坦白的吗？如果能把卖掉的女孩子也找回来，对那个女人也算是一个打击了吧？”

    张X强苦笑：“警官，你不用劝我了，我当然懂得这些。要是我知道的话，我早就说了。当初我把她跟其他拐来的两三岁大的小孩子放在一起，大概有五六个人吧，男孩女孩都有，全交给我妈和我老婆照顾。我怕警察会找上门，就躲了出去，看到没事，才偶尔回一次家看看。我妈怕那些孩子在家里放久了会被人发现，所以陆陆续续托人帮忙卖了出去。这个女孩子也是在那时候卖了的，我有时在家，有时不在家，也记不清几个女孩子哪个是哪个，更说不清楚她是卖到了哪里。你要是问我妈，可能会更清楚一点。”

    傅局长顿了一顿：“那么……你还记不记得，曾经为你们的团伙开过车的赵建国，从你那里抱了一个女孩回家收养。这事儿是发生在什么时候？是在同一时期吗？”

    张X强想了想：“这个我知道，他来的时候我就在家里，他抱走的那个小丫头病得很重，高烧不退，我都怕她死了，或者变傻了，会害我亏本。他说要收养个孩子，我就丢给了他。他当时还不乐意，说想要男孩，听到我说不收钱，才把那小丫头抱走了。”他歪着脑袋面露疑惑：“这么说来……那个小丫头莫非就是那对兄妹中的meimei？我实在记不清楚了，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足有三个呢。我怕被人认出来，还给她们换了衣裳，剪了头发，真的记不清哪个是哪个了，反正全都被我卖了出去。”

    傅局长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