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斗智斗勇

    瑞吉纳德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这片森林中迷失了。

    这样的迷失持续很多天了，似乎他一直都在绕原地转着圈，被树木折成的大网牢牢困住。

    如果他所拥有的这种预言未来的魔法，可以受他的意念控制内容该多好，只要睡一觉，就能梦见出去的路怎么走。

    然而世事怎能尽如人意？

    能窥见未来之事，哪怕只是不受意志掌控的内容，哪怕只有一些残破的影像，这种魔法也足以让世人发狂。

    就算没有多大的实际作用，那种优越感也令凡人欲罢不能——就像猫的高傲多半源于爬树带来的凌驾众生般的优越感。

    能提前知晓命运的感觉，简直好像……神明。好像终于挣脱了诸神的棋盘，成为世上少数能自由掌握自己命运的幸运儿。

    然而，这些也只是尚未掌握这种魔法的魔法师们脑子里的想象罢了。

    于瑞吉纳德而言，那不过是一种诅咒罢了。

    他只祈求有一个安宁的夜晚，能不靠着闭目冥想度过，而是像其他人那样，美美地睡一觉，无梦，或是做个普普通通的梦。

    仅此而已，这样平凡简单罢了。人们总是将他们所未知的领域在头脑中描绘得太完美——

    但谁又不是呢？

    难道他又真的能忍受得了平凡的生活？碌碌无为，每天被琐碎的事情牵绊？为柴米油盐烦恼？

    想到这里，瑞吉纳德不禁自嘲地笑笑，他蹲下身子，用来在树丛中开路的树枝拨弄着地上的石头，粗略地摆出一组记号——这样子如果不小心迷路的话，看到记号一定会及时发现的。

    ——这是最原始的，在丛林中辨别方向的办法。对于一个魔法师而言这种手段好像确实有跌身份。

    不过瑞吉纳德并不在意这些，他需要的只是有效的方法。

    他当然懂不少魔法，不过手头并没有用来辨识方向的法术，虽然口袋里带了魔法校准过的罗盘针……不过，他绝对不会参照那罗盘针上的方向。

    自然是因为那狐狸。

    只要注入魔力，就会受磁场牵引，指示方向的魔法罗盘，早就被那家伙用魔法搅得一团糟，瑞吉纳德注入了魔力之后，罗盘针居然直接飞转起来。

    这效果让人啼笑皆非。

    瑞吉纳德并不怪她，反而觉得，只要她愿意的话，就继续这样胡闹下去好了。上次的事情，他已经觉得自己做的多少有些过分了。

    本来只想用故意多放了盐和胡椒粉的烤鸡整她一下，没想到接连让她接连吃了那么大苦头，连他的酒都成了整蛊的道具之一。

    他当然不是故意的，对于旅行者而言，相对清水，酒是更好的携带品，毕竟酒精可以保存得更久，不会像水很轻易便会发臭。

    而那折磨她的调料粉，他第二天也试了同样多的用量，结果自己被咸得，脑子都发蒙了，连着灌了好几罐清水才感觉自己勉强活了过来。

    但是接下来的好几天里，都感觉嗓子又干又哑的。

    所以就算她再怎样报复，他也觉得多少是理所应当，换了谁都应当是这般反应才对。

    不过，瑞吉纳德很快在这个被她玩坏了的罗盘针身上，找到了它现在更合适的功用，比如闷热的时候用它吹吹风，或是洗过头发之后快速吹干什么的——

    他可不打算让那家伙一直窃笑下去，一定要让她觉得，无论她弄出多大的麻烦，他都依然自得其乐。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说不好。

    也许是来源于少年骨子深处的倔强，把这种“暗斗”已经成了生活中的一部分了吧，他并不想认输，即便只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更何况，如果哪天她的恶作剧得手了、满足了，她很快就会对这种游戏发腻了的。

    九尾妖狐，无论那股奇异的粉红色的魔力令她看起来有多妖媚，本质上都不过是一只狐狸——好奇、喜欢新鲜的事物永远都是她的天性。

    所以才不希望让她觉得自己得手。

    是在担心……周围那从远处的哪里飘来的，若有若无的好闻的气味，哪天忽然消失掉么？

    谁知道呢？想到这，瑞吉纳德兀自耸了耸肩，停止了这无谓的思考。

    不过，他最感兴趣的是，虽然他和所有魔法师一样，在携带魔法物品的口袋施加了保护用的结界，不过那魔法结界在那家伙面前，似乎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似乎这艾欧尼亚的森林，真是一片神奇之地，竟孕育了如此多奇妙的生物。

    在海另一边的瓦罗兰大陆上极为罕见，甚至都难以想象的千奇百怪的异兽，都在这片神奇的土地上生长，就像诞生它们的自然法则般奇妙却又理所应当。

    他见过一只聒噪的猴子。虽然看起来不过是一只平凡的毛猴，却似乎有着非凡的体术天赋，居然能赤手空拳地打倒一只颇为凶猛的野兽。

    当然还有这九尾妖狐，精魄、魔力、灵魂三者界线模糊不清的神奇生物，很有趣，还有着与人类颇为相似的复杂情绪，她无比渴望成为人类，又讨厌着人类。有时候他会觉得，阿狸就好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确实如此，像青春期的女孩总会下意识地觉得自卑，并莫名讨厌自己。

    若不是此行瑞吉纳德是急于去找李青的，并非如很多年之前那般游历世界，否则即使在这迷幻之森中迷路更久一点，他倒也无所谓。对于这片森林，每一样崭新的发现都会让他为此欢欣鼓舞。

    只不过不知道为此而挥霍掉如此多的时间，是否还来得及呢？李青啊李青，你这家伙为什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

    瑞吉纳德只是单纯觉得，和那只古灵精怪的九尾妖狐斗智斗勇，无论结果如何，都是令这旅程其乐无穷的呢。

    亲眼见识过传说中的九尾妖狐，也算是不虚此行了吧？他这样告诉自己。

    不过，无论怎么想，都好像是在为自己作自欺欺人地开脱？

    他没有多想，也没来得及多想，因为空气中那股熟悉的香味，忽然变得更浓了起来。

    那么这次，又会是什么样的把戏呢？

    瑞吉纳德感觉自己的心情，莫名其妙地好了起来。心绪像生于石间的清泉，只朝着一个简单的方向欢快地奔流而去。

    好像所有烦心事，也随之被抛到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