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三章 独木难行
鬼哥再次清晰之时，只觉眼前亮得刺眼，疲惫得几乎一动也不愿动，就连睁开眼皮的过程，似乎有几年那么久。 但当他睁开眼来，却发现他的三滴魂血不过刚刚脱口而出，正缓缓的向前方飘去。鬼哥只觉太累了，就此又昏睡过去。 黑暗之中，他觉得颈间一凉，才知道自己又恢复了知觉。 不知为何，他有些害怕睁开眼睛。他不禁暗自思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这么一想间，便发现脑子里竟一片空白，只能感觉到自己此时正躺在沙土之上。与此同时，颈间的凉意却越来越甚，渐渐有些冰寒之意。 鬼哥刚欲起身，但脑中却蓦然响起一个诡异的声音喝道：“别动！” 这声音如同闷雷般在他脑中形成一股股巨大的回音，登时将他震得一片昏沉，可心思却瞬间灵便起来。他突然间想起，这是药灵老鬼的声音。想通了这一点，前事便如决堤之水般纷纭而来，恍若一场大梦。 就在这时，远远的空旷之处，传来一声尖锐的鸣叫。而他颈间的寒意也同时达到了一个顶点，他登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磨梭着脖颈，如同一片片冰棱般又冷又硬。两息过后，这感觉随着一阵沙沙之声远去。鬼哥才听到药灵老鬼悄声道：“现在可以悄悄睁眼了。” 鬼哥依言悄然将眼睛睁开一线，远处尚且微红的天光便映入眼帘，显是天色刚刚放亮。不过在他面前百余丈处的山坡上，一条巨蛇盘踞一团，蛇头却向天高昂而起，似是如临大敌。 此蛇之身，总有数丈粗细，就连口吐的长信，也有两三丈长，遍体的幽蓝蛇鳞透着一股极寒之意。此刻盘踞之势，几如一座小山。 可鬼哥却注意到，从蛇盘之处直到他身前，有一条蜿蜒痕迹渐渐变得浅细。显然是此蛇的身体刚刚经过不小的变化，心下不由暗道：“原来这蛇妖刚刚从我身上爬过去。” “刚从你身上爬过去不假，但它可不是一般的蛇妖，这是大名鼎鼎的修罗王的轮回化身。”药灵老鬼的声音应道。 鬼哥一震道：“它就是修罗王？” 药灵老鬼阴恻恻笑道：“这轮回阵法诚然神妙，可这轮回途却是独木桥，岂能容得下第二人。只要走上此途，就免不了互相影响乃至碰撞，相互挤来挤去，焉能合道。” 鬼哥于是问道：“那我怎么会在这里？” 药灵老鬼答道：“你的魂念被卷入了轮回阵法之内。一念始灭，便要化为三生轮回。幸亏你够机灵，懂得用魂血来影响阵法。否则你这一念沉沦，便会迷失在三生途中，就连我也再无法寻到你了。” 鬼哥心下骇然，想不到这阵法竟然如此厉害，莫名其妙就中了招。 药灵老鬼继续道：“其实这三生轮回途，确是一条合道之路。你若是修为已然到了那个境界，此途倒是合道的上上之选。不过这阵法似乎有些问题，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鬼哥素来知道老鬼见识却是极高，若是连他也想不通的事，玄机恐怕不小。于是问道：“是什么问题？” 药灵老鬼微一沉吟道：“所谓三生轮回合道，想必是要找到前世今生与来世的交汇之处，所以需要合道者仔细从三生途中体味寻觅。玄种融合真龙血脉后可定今生，修陀罗顶骨法牒照见来世，但却没有能够回溯前生的阵器。” “没有？会不会是藏的太深，你感应不到？”鬼哥心下也大为疑惑，也不免有些焦躁，毕竟他还想借此阵法知道自己前生究竟是谁。 药灵老鬼却是十分笃定：“本来我也认为有这个可能，毕竟如此阵法，如果阵器不全，是根本不可能结阵的。可是从在阵法中几百世的轮回之中，我却逐渐确定了这一点。现在的阵法之中，只有虚幻的今生来世，却没有真实存在过的前世。” “几百世！”鬼哥一惊，想不到自己连三生还未过，这老鬼已经轮回了几百世。 药灵老鬼一笑道：“不错，因为我尔今的存在，本质就是一个念体，只不过多了一副以魔门秘术凝结的灵骨，我的魂念自然比你快上百倍不止。而且我的念力，也比你强大的多。 可仅仅如此，想在三生轮回中自行清醒过来，仍是不可能的。所以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后来有人取走了第三件阵器。于是阵法之中的三生途，就变成了一个个牢笼。哼，能让这两人的野心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一场大梦，真是了不得。” 鬼哥听到这里，不由得叹道：“这阵法如此古老，可三生途上，只有另外两人么？” 药灵老鬼闻言冷哼道：“怎么，嫌少么？其中一个，毫无疑问便是修罗王。可以说外面的数重阵法，都是为了在不损此阵的情况下进入三生轮回途而设。在外有大敌的情况下，还要维持轮回阵法的平衡，并且在失败的情况下仍留有后手，说他一句智比天高绝不为过。 而另外一位，为合道布下这等异想天开的阵势，单是阵器就汇聚了修陀罗骨牒与龙血玄种，若说他做这一切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老夫是绝不会相信的。他的成就，古往今来又有几人能比。” “恩，若算上将他二位陷在此间的那个神秘人与你我，单是这个阵法，便已经汇聚了近千万年中最为杰出的修士。我敢断言，若是我等并肩站在一处，就古往今来数上三五劫，也不会再有另五人能与之媲美。嘿嘿，世间虽大，可若说精彩，其实也只在廖廖数人罢了。” 鬼哥不由苦笑道：“您老还能勉强算曾是一代魔君，和你们比起来，我却不过是蝼蚁尘埃之流，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老鬼大笑道：“你不要心中暗骂老夫在这个时候还有心论古酌今，虽然你现下尚未成器，但却注定是集这许多人杰心血之大成者。无论他们如何惊才绝艳，都将会在你的光芒前黯然失色。 这叫时也，运也，命也！现在，只要我们将这两个迷糊蛋踢出三生途，拿到那颗玄种，这一局便胜负已定。怎么样，你准备好了没有？” 鬼哥被老鬼的言语说得心神俱震，正骇然说不出话来，却听闻一声长鸣已从上方传来，原来一只白头大雕自高空疾驰而落。 此雕大小看似比巨蛇略小，但却极其雄壮，直向那条蓝鳞巨蛇扑去。这巨蛇见白头雕来得凶猛，蛇头登时略向后缩，但盘踞之身却丝毫未动，只是数丈长的蛇尾不断摇摆。 大雕飞驰之速越低越快，鸣叫也是愈加凶厉，不过一息间便扑到巨蛇头上，双爪直接向蛇头探抓而去。而巨蛇显然灵智极高，竟然不与巨雕硬碰，极为灵活的回弯避了过去。 但雕喙快如闪电，它却实是难以避过，被啄在背上，蓝鳞碎了数片纷纷飞出。不过就在二者即将错身而过之际，巨蛇之尾却突然从旁扬起，猛然扫在雕身之上，将它打得翻飞出去，几根坚逾金铁的雕羽如大刀一般落在地上。 这一个回合，二者便各自见血负伤，实见得是你死我活性命相搏。可双方都没有半点停顿的意思，便再一次扑杀在一起。两个巨大的身躯撕拧撞击，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震得大地一阵阵颤抖。 鬼哥目光凝重，这两个大妖虽是以兽身交战，但爆发出的力量都极度强横，远远超越了元婴境界。 若按常理来说，在这等级别的交战范围内，任何元婴修士都无法承受，单是这股巨大力量的震动，就会将他们生生震毙。可令他奇怪的是，鬼哥现下直接承受着余力波及，却仍然安然无恙。 非但如此，也不知药灵老鬼做了什么怪，此刻他竟然感觉到一股股强大的力量正在体内凝聚，而这股力量竟然是……神力。 药灵老鬼一阵怪笑道：“小子，你运气真不错，这一片轮回世界，完全是以最精纯的神元结就。老夫助你盗来一点半点，让你提前感受一下元神境界的战斗。虽然与原来的界域法则不太一样，但却也足以让你受益非浅了。” 说话之间，鬼哥体内的神力已经迅速攀升到极致，似乎已是跃跃欲出，不由得从沙土的掩埋中缓缓爬起。 可直到此刻鬼哥才发觉，自己现在的身体居然是一个巨大的石人，足有数十丈高。当他站起来时，已经比巨鹰巨蛇还要高出一头。 而此时他的出现，也同时引起了鹰蛇二者的注意。可这一鹰一蛇这番死斗，此刻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双方的怒火与仇视与身上的创伤一般，都已经无法平复。即使有鬼哥这个第三者出现，它们也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不予理会，且是展开了再加惨烈的搏杀。 这一鹰一蛇绞缠一处，撕咬扑爪中不断有鲜血鳞羽飞溅，时而快速掠过低空，又时而重重撞上山石，都似不惜任何代价的要把对手撕个粉碎。可就在这个时候，远方天边刚要从地平线升起的那轮日光，竟然倏的一闪，然后消失了。 日光一去，鬼哥只觉头上的天穹便仿佛带着一股难言的阴郁向下压来，但其上却传来一阵莫名的熟识之感。蓦然间，鬼哥惊呼道：“这是……” 不待他说完，老鬼便厉声道：“没错，就是你的魂血。在这片轮回界被压垮之前，快去干掉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