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破碎的故事 四
“一个男孩,起个带月的名字,有些太阴柔了吧。不如把月亮的月,改成原来山岳的岳。” “不好,我不赞同。在古代名字可是很神圣的东西,所以古人才会大费周章,在有名字后面,再起个字号,用以避讳被直呼真名。” “这个和你起名字的原因没有半毛钱关系吧。”母亲有些不解。 “当然有关系,且听我慢慢道来呀。正因为这名字来的神圣,所以起名就要有寓意,好把父母的寄托传递下去。这孩子的本姓应该是乔,乔字在汉语里有丰满的意思,今天真好又是八月十五,月圆之时。乔月这名字,也就是满月之意,正好纪念他获得新名字的这一天。” “只为了纪念一个中秋节,感觉说服力不够啊。”虽然母亲嘴上还在反驳,但心里已经把父亲的建议接受了大半。 “老婆,果然你在学校教数学,就没有我这个当语文老师的敏感性。我还得再补充补充。刚才不是说名字很神圣吗。所以俗话都说‘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古人常常把姓名视若生命,在他们眼里,换一个名字就等同于更换了生命。这孩子原本有了个名字,咱们再给他新取一个,这就相当于给了他一个新生。既然是新生,用原来的名字就不甚恰当,但我这乔月儿子正好是原来‘乔岳’的谐音,而且都用了一个乔字,这也算是对他的生身父母给予他生命的纪念吧。”父亲有些感慨,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况且人生如月,哪有尽是圆满的时候。他一出生,就有心脏问题,甚至被生身父母抛弃,太多不幸就这么经受了,这便是月之缺呀;如今他被咱们夫妇收养,而且还身体健康,还有了一个完整的家来关爱他,照顾他,算是圆满。一如月之圆。这么小就经历了许多缺憾,给他这个名字,我也是想借满月之意,祝福他接下来的人生能够圆圆满满吧……” “文科男就是有才气,说得头头是道呢。老婆我,佩服得五体投地。名字的事,那就这么定了。”看到父亲脸上凝结的几分愁容,母亲不断施以鼓励。 听到夸奖,父亲勉强地笑了笑,依然若有所思。 这算得上是乔月最珍视的一段记忆了,虽然只是从父母的记忆里窥视而来,但养父母的祝愿,却至今都让他感激万分:“的确是好名字,好名字!很好的寓意啊!可是接下来的时光里,我大多数时候都是不圆满的,甚至是虚无的。对不起了父亲母亲,我曾经让你们失望了。但现在,我绝不会再犯以前的错误了,一定不会。” 又翻过几页日记本,这里写的是乔月小时候从父母脑海里看到的一些其他记忆片段。这又让他想起了什么:“父母原本也想要自己的孩子呢。可是在带着我的时候,母亲却经历了两次奇怪的流产,都是怀上了孩子不到两个月,胎儿就脱离了zigong。那段时间,母亲的情绪相当低落,并且怀疑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出了毛病,到处上医院检查。父亲倒还豁达些,总是安慰道:“咱们不是都有一个大胖儿子了吗。别伤心了……’ 话说回来,我就那么邪恶吗?在我只是一两岁的时候。难道我生来就有成为坏蛋的自私基因?” 接下来的日记中,记录的都是乔月的疑惑。这些疑惑大都源自两位巫师的不期而至。 也就是从那天起,乔月原本坚信的一切开始动摇了。那天的事情,对乔月来说可谓记忆犹新: 就在乔月知道自己是被父母收养的这个事实之后不久,一个周末的早晨,当时父亲正在教乔月做写字,母亲则在忙着打理家务,一切再平常不过。 忽然,一阵敲门声揭开了这场隐秘巨变的序幕。 母亲问来这是谁,对方毫不掩饰,直接称呼自己是巫师。母亲起初只当对方在开玩笑,但对方说出了发上在乔月身上的种种怪事,母亲才不得不相信对方所说的一切并非戏谑。 一男一女,两位身着和常人没什么两样的巫师走了进来,并说出了来意:“我们是失源者搜索部巫师,最近我们了解到你们家的孩子开始展现出魔力,所以来到这里做登记。同时,我们和二位家长聊聊关于孩子的成长问题……” 这样的说法,自然让满腹疑问。他们提出了很多关于巫师的问题,对方也都如实详尽地解答。两位巫师还给乔月做了能力测试,并对父母提出了很多建议。整个过程总的来说就是一场对话,但这场对话,却实彻底的改变乔月了一切。 “恐惧和无知都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像瘟疫一样蔓延的啊。那两个巫师都和父母说些什么了?有些确实记不太清了,虽然我有能力把记忆找回来,我也不想再记起了。还有一些,我想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吧。 当时我躲在屋子里,有意使用我的魔法,偷听他们的对话。开始,他们说先说到我没上幼儿园的事情。因为先心病的缘故,父母怕把我交给幼儿园照顾会出问题,所以决定在上小学之前,一直由他们两人轮流找过我。母亲工作的学校也很开明,特意为母亲调整了工作时间,让母亲每天都能腾出半天的时间,来照顾我。
而后,一位巫师偶然提到了流产的事情。这一下子刺激到了父母的敏感神经。来者说,母亲之所以会流产,是因为巫师婴儿会本能的想要独占母亲,魔力会自动阻碍其他的兄弟姐妹的成长。而且年龄越小的巫师婴儿,对体内胎儿的伤害越大,像母亲这样的普通人类对此更是毫无抵抗之力,但这种现象在巫师长到两岁时就会消失,且个体之间排异本能的强度会有所不同。这个事实无疑对父母是个巨大的打击,对我更是如此,这让我觉得魔法很坏,是一种邪恶的东西,再想到那场痛苦的烧伤,我便自然而然的对自己的力量产生了抗拒——我不想成为巫师,而是想成为一个正常人,没有特殊天赋的凡人。 母亲的呜咽声传来,她在为不能生下两个自己的孩子,而感到痛恨。 当时母亲说:‘我只是……不过也没关系……’ 这句话没有说完,而可恶的读心让我听完整了这一句:“我只是有些后悔和害怕……” 非常可笑的事实是,母亲仅仅用这一句画宣泄纠结于内心的情感,而我却将之视为是母亲对我盖棺定论似的判断——她后悔养我了。我甚至完全忽视了她后来补充的那一句,母亲原本想说,她愿意接受这个现实,对拯救我她是无怨无悔的。 那一刻,在我的心底,对亲情的绝对信任被动摇了。 当时的我怎么就那么傻,但我又能对一个只有五岁的孩子的想法指责些什么? 随后的谈话内容,则让这种动摇转变为裂痕。 那两位巫师提出要把我带走,到一个叫失源者联谊中心的地方,让我在那里接受全日制的寄宿教育。对于当时一直和父母生活在一起的我来说,寄宿生活,无异于就是被抛弃的美化表达。 我多么希望父母能够当即拒绝,可我最不愿听到的回应还是传来了——父母同意让他们带走我。 也许……也许就是从父母说出这个决定开始,我的人生就注定要不断走向错误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