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高手过招 （1）
李帆也是临时决定自己做饭的，让苏化龙将家里的佣人厨师们都放了假，说是一大堆人围着倒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他自己去菜市场买了好几个菜，都是些家常的，排骨挑了带足软骨的，鲈鱼大的头尾鱼盘都装不下，九结虾更是一只只细细看过稍微颓气些的都不要。 酒是不用买的，苏化龙家的藏酒他到现在连种类都没认全过，上次他们聚会时任承志还派人送来了一瓶，苏化龙说是顶级的好酒，因为丽安那天不想喝酒，苏化龙也就陪着喝了苏打水，他自己则是向来不爱酒的，所以那瓶还没打开，今天正好喝掉。 这么多年在国外，他早已习惯了节俭。 李帆的曾祖父除了军事才能和出了名的仁义被广为流传外，当年还是个出了名的美男子。李帆从小就被人夸眉目和祖父长得像长大后肯定也是个百里挑一的美男子。祖父听了以后就笑呵呵的，他对李帆向来是呵护备至，时时带在身边，是与他对他父亲的严格苛刻截然不同的。 李帆很珍惜自己现在恣意自由的生活，虽然这个恣意自由是用他自己也不清楚的到底是多么大的代价换来的。 他记得祖父临终前一直拉着他的手喃喃和他说的话，“小帆，不要过我和你父亲的生活。” 祖父去世后，李帆的生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他母亲告诉他这是祖父的决定，祖父的决定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改变和违抗的，甚至是他的父亲也要服从。 他被送到了国外，而他在在国内所有的一切生活痕迹几乎都被抹去了，只给他留下了两个好友，任承志和苏化龙。 他这一去国外一呆就是十五年。这十五年他过着最简单的生活，再也没有勤务员给他做饭送他上学听他的命令办事，连生活费都是按规定给他，经常捉襟见肘。 刚开始他是难以适应的，好几次吵着要回去，渐渐的，却也习惯了。 他开始学会坐地铁，去超市买菜做饭，和同学聚会，去商场买衣服，自己交水电费...... 幸好，他本来就是沉静的个性，心思要是放在一个事情上面就很难分散。 当他后来渐渐地发现自己对科研的兴趣，就全心扑到了这个上面，他记得好像当年也有人这么夸祖父的，只知道打仗什么都不会，似乎也是在说他的********。 苏化龙吃李帆做的菜吃一口赞一口，丽安却是从头到尾没做声。 李帆忍不住问：“是不是不合你胃口？” 李帆神色向来淡淡的，气质风度更是卓然，哪里是倜傥风流这四个字可以形容的，只是这会神态却有些忍不住的些微着急，与他倒是不配了。 丽安粲然一笑：“这是来讨赞了？好话都让化龙说尽了，我负责吃就好了。”说着指了指面前堆着满满残壳的盘子。 李帆微微一笑正要说话，苏化龙抢着说：“倒少见丽安这么好胃口，我变着法子找好厨师喂她，加起来都没她今天吃的多。” 苏化龙说得夸张，丽安却一点也不脸红，又夹了块排骨放进嘴巴里：“知道为什么不一样吗？这顿饭吃的是他在国外这么多年的幸福。” “怎么吃顿饭都吃出幸福来了？”苏化龙笑问。 “你以为人人和你一样一大堆厨师阿姨伺候着，连基本生活能力都丧失了。李帆这么多年在国外肯定都是自己做的饭，应该还有个嘴叼的女朋友天天磨练着他，否则怎么能做出这么一顿饭？” “女朋友？他是有女朋友，但他女朋友就是他的项目。我从没见过这样一个每天工作十四个小时的变态。” “这是真的？”丽安很有些吃惊，看着李帆。 “真的。”李帆重重地点头，表情夸张的让丽安笑了出来，“这几年有个课题一直攻不下来，这饭都是做给我的学生们吃的，贿赂好他们让他们更卖力工作。日日在研究室宅着都有些不通世事了，和你们不能比的。”李帆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我就说，这个世界就是被人搞坏的，我最看不起自己现在做的事情，每天干的无非就是个裁缝活，连个企业也不算的。”丽安神色突然有些严肃起来，又指着苏化龙说：“再说说你们这些搞金融搞政治搞房地产搞传媒搞娱乐的也是只知道破坏社会，你还算好，互联网也算是个正经事，只是到最后别只知道玩资本游戏。我只崇拜科学家，倒是真的可以为人类做点事情的。” 李帆看着丽安目光灼灼，本来看着她怎么会前言不搭后语，想不到最后她竟说出这番话来，还好苏化龙神色完全不着意，李帆想着大约他也只有在他们面前这样。 “听着丽安小姐倒是想做一番大事情？”苏化龙玩笑着问。 “什么是大事情？”丽安却是正经的很：“你看看古往今来做大事情的女人有几个有好下场的。远的说吕后武则天，世人只骂她们阴毒，却不知道她们都是真真切切有见识有才华的，近些说香奈儿因为做过情妇，后来虽成了法国的国宝，细究起来也是要被国人不耻的，所以最后也无非是个孤独终老。可是国人不知这样的不耻都是自己见识的浅薄，这个世界上有姿色的女人千千万，真正做出事情的有几个？无非是真正想做事情的女人有了姿色，于是人们就只拿那个姿色去说了事，就不去提她们的努力了。如果是这样，还不如没有姿色的那些来的好些。” 李帆第一次听丽安说这么多的话，很有些讶异，这番话要是从一般女人嘴巴里说出来那肯定是讨厌的，这嘴上骂的虽然是国人，指的却是国里的男人，咄咄逼人极了。 可是不知为何，从丽安嘴里娓娓道来，再配上她的浅笑嫣然，竟字字入耳，有些钻进了心里去。 苏化龙虽然一直觉得自己似乎很有些了解丽安的内心，却从来没听丽安这样高谈阔论过，姿态更是平日里完全不同的飞扬潇洒，一时也有些看呆了。 丽安却并不着意，敲了敲空了的红酒杯：“来，把任承志上次送的红酒找出来，打开我们喝上，不要辜负了那么好的酒。” 苏化龙闻言起来去拿，脸倒是有些沉下来：“我这里好酒多的是，非要喝他的。” “从今以后，我爱喝谁的就喝谁的。” 苏化龙听她这话说的古怪。只是他知道丽安脾气，想说的话一字不落要说，不想说的话怎么问也是没用的，就只在心里存了疑，并不接着细问。 李帆却还不不大了解丽安，可他却总觉得丽安的一切都是有趣，正襟危坐有趣，愤世嫉俗有趣，撒娇耍赖有趣，慷慨陈词有趣，哪怕发呆也是有趣，反正怎么样都是有趣，他只是想着多和她说些话，于是就着刚才的话题学着苏化龙半玩笑的语气问道：“所以丽安小姐是怕留下骂名，不去做大事情了？” 丽安敲着筷子调皮地说：“大事情自然要做的，这辈子要是没有做出点让自己满意的也算是白活了，即便是实现不了梦想，也总比那些每日把心思都花在争奇斗艳上的好些。” “长这么漂亮，不去争奇斗艳下可惜啦。”李帆忍不住顺着话夸了下丽安的美貌。 丽安听了却是冷笑了一下：“所以我羡慕你们这些男人，生下来就比女人要少些烦恼。” 苏化龙看着丽安，再联想起她的际遇，忍不住有些感怀，又看着李帆有些尴尬，于是举杯道：“那就预祝丽安未来的成功。” 丽安摆了摆手站起来，眼神明媚，看姿态有种说不出的风流豪爽：“真要敬酒就好好站起来敬，我绝对不会辜负你们的这杯酒。” 苏化龙和李帆都站了起来，实实地斟了个满杯，一饮而尽。 晚餐结束的时候，苏化龙坚持要送丽安，李帆心里本来也是想送，到最后终归还是没好意思开口。 丽安和苏化龙走到地下室，丽安步履轻飘飘地却对走向车子的苏化龙说：“不用送了，我坐自己的车回去。” “不行，你喝醉了。。。” “醉？哈哈，我是喝醉了，但是今天需要庆祝，化龙，你要记住今天这个日子，因为从今天起，我自由了。” “什么？”苏化龙一下子虽然听清楚了，却忍不住问了一下。 “我自由了，化龙。”丽安看着苏华龙半眯着眼睛重复了一次。 苏化龙脑子里转了一回，他是何等聪明的人，再联想起丽安刚刚饭桌上各种一反常态的表现，立刻就明白了丽安七八分意思，他收敛起了刚才嬉笑的态度，正色说：“你知道，这种自由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知道，我不怕。” “丽安，让我帮你。” “亲，这句话从我们认识你都说了七年了，不腻么？”丽安斜斜地飞过一个眼神，顿时百媚千娇华自成，只是这妩媚带着俏皮的味道，是不能当真的，是玩笑的，是丽安对着苏化龙才会的调皮，“我的一切我都要自己来，否则即使成功了也没那么痛快了。” “哪怕失败？” “哪怕失败。大不了一无所有，我本来就一无所有，有什么可怕的。” 丽安说着朝自己的车走去，留下苏化龙立在原地，呆呆想了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