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六文钱
在佐佐成政抵达春日山城的第十四天傍晚,曲直濑道三和明智光秀姗姗来迟。 从城池的数百步外,道三看见了这一条用石灰洒成的道路,看见了城外的断壁残垣和森森白骨,殊为震惊。 “老师慢走,我来带路。” 光秀又检查了一遍面罩之后,驱马走在了道三的前面。 望着不远处巍峨的春日山城,她的心也早已经飞了进去。 ……不知他怎么样了? 光秀本来还奢望佐佐成政未曾感染疫病,但自从进了春日山城之后,越往上去,她就越提心吊胆。 三之丸燃烧之后所剩下的白骨和灰烬…… 城池的角落里传来的咳嗽和痛苦的**…… 一个衰弱的老卒离他们俩远远地,向他们指了本丸天守的道路。 光秀顿时松了口气……看来他还没死。 但抵达本丸天守的时候,光秀的一颗心就沉了下去。 佐佐成政虽然还没死,但也已经和死了差不多。 他全身多处肿大,很多地方都已经渗出了脓血,躺在榻榻米上,生死未卜。 见光秀师徒来到,果心自动地让开了位置,她的眼神已经再次恢复了轻佻又随便的样子,只是一双手握在身后,指节有些发白。 见到成政的样子,曲直濑道三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老师,请你务必救救他!” 不待道三去检查成政的病情,光秀已转身跪了下来。 她的这一举动,让佐佐成政身旁的那个侍女感到惊讶,深雪虽然见过明智光秀,却不认为光秀和成政之间的情义能够达到需要光秀下跪的地步。 “什么都别说了,先把这个房间消毒吧。” 道三叹了口气,指了指光秀脚下的那个硕大药箱。 半个时辰后,在充满了醋味和酒味的这个房间里,曲直濑道三拿开了号脉的那只手,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眼神里多了一分的振奋: “有救!” 众女不禁喜出望外。 恍惚中,成政觉得很冷。 感受到有水滴打在脸上,疼得要命,成政翻了个身睁开眼睛,却看到一双脚在面前。 他悚然一惊,立刻打了个滚站起来了。 雨忽然停了,佐佐成政打量着对面这个人,眼中的疑惑之意更加浓重。 雨原来并没有停,只不过下雨和不下雨的分界线正好在他们两人之间而已。 佐佐成政这一侧的天空,天色有些阴沉,吹着令人烦闷的热风。 对面那人头顶的天空,天色已经可以用黑沉来形容,到处都下着大雨。 奇怪的是,那些雨滴似乎并不会落到他的身上,而是自动在他头顶分开,落在那人的脚下。 “你是谁?” 佐佐成政皱了皱眉头。 “要问我是谁,难道你不得先问问自己是谁?” “我是佐佐成政!” “……我是土岐赖次!” 成政一愣,关于“他”的信息如潮水一般涌入脑海,他顿时就想起来了。 他之所以疑惑的很,就是因为对面这人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脸,还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从头到脚,全都是一模一样。 除了他们头顶一个阴天、一个下雨。 但就算是他们俩长得一模一样,任何一个路人也能够轻易地将他们俩区分开来。 简单来说,可以用气质、气息,或是气势来形容。 佐佐成政散漫不羁,站在那里让人看不清真面目,让人无法知道他究竟是强、是弱。 土岐赖次却是魔气纵横,让人根本不敢正视,仅仅是站在他的身旁,就已经知道他非常强大,至于强大到什么程度,便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了。 “这是哪里?” 成政不想和土岐赖次大眼瞪小眼,很奇怪地,他并不畏惧面前这个魔气弥漫的“自己”。 “你还好意思问?” 赖次冷冷地道。 他话音方落,两人的身侧就出现了一条河,这条河很窄,大概也就十多米宽。 土岐赖次头顶的雨也不再下了,他的那片天空,变成了雪花飘飘。 ……这条河是怎么出现的,要不要过去看看呢? 佐佐成政刚这么想,从视野之外的河面上就漂过来一条船,一个大胖子摇着橹朝成政喊道: “客官可要渡河?” “渡啊,你把船摇过来!” “六文钱一位啊!” 胖子笑嘻嘻的加快了摇橹的速度,但他马上就开始后悔了。 土岐赖次从腰间抽出一柄精致的肋差,看也不看,就直接朝那个胖子甩了过去。 “哎呦!” 胖子当场被戳中,从船上跌下水里,噗通一声,掀起了好大一朵浪花。 河面上只剩下一条小船随波逐流,晃晃荡荡。 “纳尼?你搞毛啊!” 佐佐成政有些不爽赖次的滥杀无辜,但赖次只是冷哼一声,不屑地撇了撇嘴。 “凡人的智慧……他要六文钱的船资啊!” 六文钱? 成政一经提醒,才恍然大悟。 喵了个咪的,六文钱!这是哪里?难道是冥界? 日本的传说中,说人死之后进入地狱需要渡过溟河,如果他碰到了溟河的水,就永世不得超生,所以需要雇渡船来过河,船资不多不少,一人六文。 想通了之后,成政正要问是怎么来冥界的,就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成政和赖次同时转过身去。 两个人分别站在了他们的对面,成政对面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长得蛮帅的,稍微有点小受相,穿着一套小西装,估计是校服什么的吧。 赖次对面的是一个大概四十岁的大叔,留着连鬓胡须,戴着茶色的墨镜,让人看不清他的眼神,更狗血的是,这家伙穿着星球大战里的衣服,还戴了双白手套。 “你们……” 几乎只是一瞬间,成政和赖次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诚哥!” “司令!” “嘛……初次见面,多多指教。” 诚哥对着成政和赖次点了点头。 “昂……初次见面。” 碇司令一手插口袋,面无表情地装酷。 虽然从成政的识海中继承了几乎所有的记忆,赖次还是对碇司令深怀戒备,他虽然还是钉在地上,却已经微微转身,一只手搭在了太刀的刀柄上。 另一边,佐佐成政却是对诚哥仰慕已久,马上就嗨皮地聊了起来。 这两个银人在一起探讨了很多东西,比如妹子的G点怎么找,比如哪种体人立更容易深入,比如哪些妹子能够强推得手并且不会反弹,比如怎样从校服衬衫判断波涛汹涌的级别是哪个字母……聊到最后,诚哥对没能推倒巨X乳美少女感到遗憾万分,成政为一大堆妹子都还没推而感到遗恨万年。
而另一侧,土岐赖次仍旧和碇司令一言不发地对峙着。 土岐赖次终于丧失了耐心,屈身拔刀! 刀。 好刀。 好快的刀。 土岐赖次的宝刀虽快,却快不过碇元渡的一只手。 土岐赖次的宝刀虽利,却利不过不坚不催的A.T.Field。 只见碇元渡伸出左手,五指张开,他的身前就出现了一层有如实质、闪着亮光的六边形立场。 Biang! 赖次的太刀已成寸碎! 震惊之余,土岐赖次才发现碇元渡的左手掌心长着一颗畸形的眼睛,他的一张手遍布裂纹,显得狰狞可怖。 平静地看着一脸震惊的土岐赖次,碇司令终于还是把左手又揣进了兜里。 土岐赖次的身影开始闪烁,与此同时,佐佐成政的身影也在不停地闪烁当中。 只是一秒的时间,成政和赖次便奇异般地融为一体。 相互感受着意识和记忆的迅速交流,“他”一脸惊讶地望着碇元渡。 “这么多年过去,没想到我的名字还被人记得……作为回礼,我送你一句话。” “他”似乎已经丧失了行动的能力,站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唯有双眼死死地盯住碇元渡。 而碇元渡的茶色墨镜反射着奇异的光芒,让人根本看不见他的眼睛。 “人类只有忘记回忆才能够存活下去,然而,也有绝不能忘记的东西,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碇元渡似乎在对着空气说话,又似乎在对着“他”,可是,此时的“他”,能明白元渡的意思么? “钟表的指针不会回头,却可以用手往前推……无论复仇或是毁灭,都需要绝对的力量。” 复仇? 毁灭? 绝对的力量? “乱世就是为此而存在的。” 说完了这句话,碇元渡的身形渐渐变得稀薄起来,很快就消失在空气中。 直到碇元渡完全消失,“他”的身影再次开始闪烁,立刻又重新分裂成佐佐成政和土岐赖次。 “客官啊要不要渡河?六文钱一位!” 不知什么时候,那个胖子又站在船尾吆喝起来。 成政和赖次惊讶地扭头望去,发现胖子的身上根本没有一丝伤痕。 “等等,我要过河啊!” 诚哥挥了挥手,一溜小跑上了胖子的船。 “这位小哥你放心,但凡我康布罗纳接的生意,一定把您滴水不沾地送到对岸去!” “嗯……阿里嘎多。” ……佐佐成政和土岐赖次没有去理会诚哥和康布罗纳之间的对话,他们正在思考怎么出去。 过了河就是转生,所以他们拒绝渡河。 他们都还有太多的执念,他们不能死。 可是……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土岐赖次似乎有所悟,随手一挥,身前就出现了一道空间裂隙。 他回头瞥了眼嘴里能塞进个榴莲的佐佐成政,冷哼一声,便踏入空间裂隙中离开了。 “凡人的智慧。” ——这是土岐赖次留给佐佐成政的唯一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