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四章 撕破脸皮
“去我父亲那里,只说女儿请他来喝茶,旁的不用说。”景盛芜将手掌背在身后,冷声说道。 “是。” 看着冷羽远去的背影,景盛芜转身走到了自个儿的房中,看着那分别躺在榻上的两道人影,景盛芜只咬紧了自个儿的牙齿并没有说话。 孙氏,你欠我的,我都会让你一一的还回来! “宴大夫,可能治好么?”景盛芜平复了自个儿的心情,看向了那正在王嬷嬷身旁忙碌着的宴大夫说道。 “三小姐,老夫已经尽力了,但是这王嬷嬷能不能扛下来,只怕是老夫也不能确定,不过就算是她能够活下来,这眼睛和双手,却是已经废了。”宴大夫收好了自个儿的医药箱子,拱手说道。 闻言,景盛芜向着那榻上紧闭着双眼,不知道生死的王嬷嬷看去,轻叹了一口气。眼下,也只能盼望她挺过来这生死攸关了,若是尽了人力,还不能保命,也是没有法子了。 眼瞧着景正明便要赶来,景盛芜只端坐在了正堂前那把檀香雕丝缠枝儿木椅上,雪月悄然上前将桌儿上的冰露霜换了下去,拿了普通的清茶上来,看到这一幕,景盛芜莞尔一笑。 景盛芜自个儿心里也是有的,只是,她并不准备让景正明看出来。 毕竟,日后还要用到她这位祁安侯父亲,现下,自然是要和父亲大人打好关系的。 “盛芜,听冷羽说你要请我喝茶?”大老远的,就听到了景正明那爽朗的声音,景盛芜微微一笑,淡然的走上前去。她要亲自迎接自个儿的这位父亲大人。 “女儿见过父亲大人。”景盛芜柔柔的对着景正明福了一福,说道。 “快起来吧,盛芜,你现下已经是公主了,我们又都是自家人,何必这么客气。”景正明看到景盛芜行礼,赶紧上前将她搀扶起来。满面笑容的说道。 父女两人当下客气着。进了西偏厢的正堂,雪月低着头恭敬的将那茶碗给景正明端了过去,“侯爷请喝茶。” 景正明微笑着将那青瓷双绘细纹茶杯放到了唇边。还未喝一口,便是脸色都变化了,看着景盛芜的眼里满是疑惑,这清茶虽然也能入口。但是普普通通毫无起眼之色,这分明是府中下人才会喝的清茶。 “怎么了。这茶可有什么问题么?”景盛芜倒是看到了景正明那疑惑的脸色,当即柔婉的问道。 “盛芜,这就是你请我喝的茶?这分明是劣质的普通茶水!”景正明将茶碗放到了桌子上,冷声说道。 “哦?怎么会是这样。我明明是拿了上好的茶叶来请父亲大人喝的!”景盛芜很是慌张的样子,将桌儿上的清茶端了起来,在口中细细的呷了一口。慢慢儿的咽了下去。 “罢了罢了,盛芜。你什么心思为父还是知道的,有事儿直说便是。”看着小丫头雪月一副不乐意的样子,景正明摆了摆手,直视着面前的女儿,景盛芜。 “果然还是瞒不过父亲的眼睛。”景盛芜轻声叹了口气,仿佛很是无奈的样子说道,“父亲大人,女儿这才进宫去不到三个月,回来之后便是物去人非事事休,还望父亲大人给女儿一个明示。” 说着,景盛芜冷然抬起了眸子盯着满前的景正明。只见在她的问话之下,景正明脸上竟然难得的出现了一丝儿慌乱,看着景正明如此的反应,景盛芜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难道,王嬷嬷真的遭人毒手了? “父亲,还望父亲能够明白示下,到底是为了什么,女儿回府只见王嬷嬷和风月都被打入了刑牢中去受苦,就连姨娘身边儿的王嬷嬷都被锁在了刑牢最深处,几乎要死,若不是女儿去的快,只怕是这条人命就没有了!” 景盛芜看着景正明摇摆拿不定主意,立刻冷声接着逼问到,景正明看到底也是瞒不住了,只好叹了一声,将实情说了出来。 原来,在景盛芜进宫之后不久,孙氏和陈管事便将王嬷嬷的许多把柄都握在了手里,说是她贪墨府上公库的银两,将这主母的位置又做了回去,不久,孙氏又说王嬷嬷在府中对她行巫毒诅咒之术,将王嬷嬷和风月都抓了起来。 并且对东院进行了大规模的查抄,将所有的东西都给收到了府库中去,但是王嬷嬷抓着一件儿衣裳不放手,被陈管事跺了一脚,正正儿跺在了肚子上,当即便痛倒在了地上。 而等到景正明回府知道这事儿之后,已经是来不及了,虽然景正明吩咐了让人给她好好儿养着,但是这病势却一天儿比一天儿强了。 眼看着王嬷嬷就要咽气儿了,孙氏说她若是死在了府上,便是最为晦气的事情,况且她还行过巫毒诅咒之术,对孙氏下手,所以当即便让人将她送到了庄子上去。 “至于如今……王嬷嬷应该是在庄子上养病,不过这确切的情况,为父却是不知道了。”说到这里,景正明看着那坐在高位之上,身形散发的寒气越来越重的景盛芜,不由得愧声说到。 “父亲的意思,便是不知道王嬷嬷现下到底如何了,对么?” “盛芜,你也不要怪为父当时不曾庇佑王嬷嬷,这巫毒诅咒之术是大罪,我朝历代都是严厉禁止的。” 看着景盛芜那越来越冰冷的神色,景正明只得惴惴说道。虽然盛芜血脉上是他的女儿,并且还在私下里叫他父亲,但景正明明白,她如今已经是楚国的大公主了。 名入玉碟,封了金册宝印,便是名副其实的楚国大公主,这位份儿可不是孙氏这二品诰命能够相比的,更何况景盛芜如今还顶了皇命在身,要替皇帝楚恒上暗龙山去祭祀天地鬼神,岂是以前的景盛芜所能够相比的? 所以。若是景盛芜执意要对孙氏下手,他景正明恐怕也只能巴巴地看着罢了。 “呵呵,父亲大人,女儿能够对夫人做什么呢?难道女儿还要去怪罪这当家主母么?”景盛芜看着景正明那慌乱的神色莫名的笑了笑,只将桌儿上的清茶端起来呷了一口,咽了下去,仿若在喝谁的血一般。 “盛芜。孙雅琴虽然做事儿有点偏激。但到底是你的两个meimei的亲生母亲,在这府中多年了,也未曾犯过什么大错。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儿,还请女儿看在为父这把老面子上,能够放她一马。” 景正明抖了抖袖子,看着景盛芜很是诚恳的说道。 但奈何。他却是已经忘了,当日二月十七。本该风光出嫁的景盛芜却是被逼迫着到御王府门前退婚,后又在路上遭遇截杀,他的生身父亲非但没有一丝难过,却是立刻让她那四meimei代替她嫁进御王府。 那个时候儿。景正明根本就没有为盛芜多说过一句话,如今景盛芜封了这大公主,身负皇命到了这祁安侯府中。便是要对她好言相待,甚至求情了么?可当日景盛芜落魄身死的时候。除了雪月和王嬷嬷,谁还管过她的死活? 当真儿是讽刺至极! 这样的生死大仇,她景盛芜岂能全然忘怀,对孙氏放下了仇恨?更何况,如今孙氏只怕是将她当做了眼中钉rou中刺,只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父亲说的是,但现下女儿说到底也是那皇室中人,临来时候儿父皇已经告诉女儿了,若是在这府中有人欺负了女儿,断不能轻易放过,毕竟女儿代表的是皇家颜面。”看着景正明一脸乞求的看着自己,景盛芜喝了一口茶水,眸色不明的说道。 “而且,风月毕竟是女儿身边儿的下人,王嬷嬷等人,也是女儿将卖身契赎了出来,现下在女儿这里放着,如今夫人却是对她们打杀在身,这不是打女儿的脸么?” 景盛芜说完,看着景正明没有言语,她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了了,这个大仇她是一定要报复的,不管是谁来说情阻拦,都不行! “盛芜,你这是要用皇家帽子来扣压为父吗?难道你忘记了,当日在府上,你还是景家三小姐的时候儿,为父是如何维护你的,雅琴又是如何待你的?”景正明闻言,不由大怒说道。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被人顶撞过了,虽然看到景盛芜封了大公主回来,但是他心底里还是将盛芜当做以往的那个听话的女儿。所以,景正明陡然被景盛芜顶撞,当下便生气说道。 “是么?父亲大人莫不是忘记了,当日在这府上,女儿身死在外,亡姐尸骨未寒,庶妹便代替亡姐出嫁,还有那以往的种种,我身边儿只风月王嬷嬷这几个可心之人,若是没有她们,只怕是女儿早已不在这人间了几百回了吧?” 景盛芜倒是也不害怕,只怒目和景正明对视着,“当日女儿未曾进宫前就说过,王嬷嬷待女儿如亲如长,若是母亲在地下有知,看到父亲大人竟然这么偏袒孙氏,恐怕也不会瞑目的!” 听到景盛芜提起了母亲,景正明立刻便仿若那xiele气的皮球儿般瘫倒在了椅子上,景盛芜早已经发现了,只要提起自个儿的母亲,景正明便会面有愧色,对自个儿态度也软和下来。 这些年来,孙氏虽然每每抓了景盛芜的错处去景正明面前告状,但只要景盛芜梨花带雨地提起自个儿的母亲,景正明都会最终扶着胡子和景盛芜服软。 过去未曾细想,但现下看来……“唉……” 长叹一声,景正明看向了那端坐在那里的景盛芜,只见她一身儿正红绣着金线的百蝶穿凤长裙,头上只斜斜的攒了一个海棠并蒂金丝儿簪子,长长的流苏垂在她的眉心,一颗硕大的猫眼石不偏不倚的安在了那发髻中间。 她面容含怒,娇红动人,但是就是这样的面容,让景正明仿若看到了当年那个同样娇媚美丽的女子,只是,那个女子的面容永远都是温柔谦逊的,而眼前景盛芜的面容,却是嚣张跋扈的。 “盛芜,你这是执意不肯放过雅琴了么?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为父只求你,看在为父已经年老的份上,饶过她一次吧。”景正明带着哀求的神色,看向了景盛芜。 看着自个儿父亲那年老的面容,景盛芜心里也抖了一抖。但是当她想到那庄子上生死不明的王嬷嬷,还有当日那让人寒心的事情,景盛芜不由得又狠下了心肠。 “父亲,女儿说过,女儿并不想和任何人作对。这些年女儿是怎么过来的,父亲大人也是看在了眼里,心里跟明镜儿一样。更何况,父亲大人只怕是比女儿更加明白,就算是女儿不去招惹夫人,她们也会将女儿当做最大的阻碍。” 说到这里,看着景正明那瞬间苍老下去的脸庞,景盛芜将和荷包中的宝印拿在了手里,“若是父亲大人再过阻拦,只怕女儿就要不孝了。为了咱们相府的名声儿,还望父亲大人能够三思。” “这是,金册宝印,如朕亲临?”景正明呆愣的看着景盛芜手里的那方宝印,浑身都在颤抖着,接着,他颓然地起身,对着那宝印深深的拜了下去。 “罢了,盛芜,当初也是为父和夫人对不起你,如今若是你要将这债给讨回来,为父不再说任何阻拦的话语,只是看在往日父女之情上,希望你对雅琴网开一面!” 看着深深弯腰下去的景正明,景盛芜眼里抹上了一抹悲伤的神色。 父亲大人,到如今,您还是顾念着您的那位夫人,顾念着您和她的夫妻之情。那么我呢,我这个您亲出的嫡长女,又该置身于何地? 景盛芜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宝印收了起来,淡然的看着景正明道,“父亲,还请您先起来吧,女儿不会拿这宝印来对付府上任何人,但是若是有人不长眼来招惹女儿,只怕是女儿也不能再过忍让了。” 话已至此,景正明自然看到了景盛芜心中的底线,当即也不好多说,只低叹了一声负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