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血染
林间更静。 夜空中层云淡淡移动，被寒风从高空推送着涌动，或许是夜色太过漆黑，或许是天空太过渺茫，以至于没有人、也没有兽有着这份闲心去注意这等事情。 三只妖兽看着山洞中走出的少年，眼中各自闪烁着精芒，像是在观望，像是有惊疑。 这人类分明便是先前逃入山洞的那个，只是半个晚上不见，怎么看起来却是有些陌生了？ 妖兽不同于人，它们要经历几许修炼，多般苦难之后才能开启灵智，因而它们天生便有些不同于常人的感应，极为敏锐和玄奥，能够察觉到许多人类不可知的东西。 这种感应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像是为了弥补先天灵智不足一般，天地大道，总会给世间生灵一个平衡，缺了这个，自然便会用另外一样补上。 有些妖兽对于灵气的浓郁程度极为敏感，有些妖兽对于天地间的风云变幻极为敏锐，还有些妖兽甚至能够预测未来，洞悉到一些隐隐之间可能发生的事情。 这三只妖兽分明便是开了灵智的模样，灵觉敏锐程度比寻常妖兽高上不知多少，连江白在山洞中的一丝丝变化也被他们察觉在眼中。 只是那密林间，灌丛里的无数妖兽，却是没有这番灵智，似乎也没有这方面的感觉，只是看见那人类从山洞走出后，喉口一阵阵的忍着咆哮，前爪刨着林间松土落叶，像是忍不住要冲上前把这人类撕碎。 江白走出山洞，感觉手心的石匕越发的炙热起来，光芒难以掩盖。透过右手散落的光芒，他清楚看见了面前的三只庞然大物，赫然便是先前追赶着他的青黑大蛇、吊睛黑虎、灰色巨狼。而且林中如繁星般的光点霎时亮起，竟是还隐藏着无数的妖兽！ 小黑惊惧的吱吱叫了两声，连带着脑袋也缩到了江白的衣裳内，不敢再看，江白清晰的感觉到，胸膛处的那一阵瑟瑟发抖。 他脸色一白，心中狂跳不止，下意识便想要退回山洞，只是一脚刚刚抬起，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头朝着洞内的黑暗看了一眼，又把脚放回原地。 像一块孤零零的顽石，犹自巍然不动，立在无边旷野中，无依无靠等待着一阵疾风骤雨。 并不后退。 ………… 三只妖兽虽说有些疑惑意思，却也没有太过深层次的想，人类终究是人类，在它们面前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顷刻间便能吃下，连骨渣都不吐，算得了什么？即便有什么变化，那就变化好了，难不成还能上天？ 而且，这人类似乎还只是一个小孩，并未成年，手里虽然抓着什么不知名的光源，但自己却感受不敢任何的杀意或者危险，那又有什么好怕的？ 只是，那最关键、最紧要的……东西，在不在这小子身上？！ 三只巨大的妖兽如是想到，从空地间朝着江白逼来，不惮放出自己那狂暴可怕的气息威压，想要借此把江白的心神压得崩溃。 林中的妖兽纷纷叫了几声，似乎是有些不满，似乎是有些畏惧，却也只限于哀叫，不敢靠前。妖兽中森严的等级之差，让他们难以逾越。 不过也没有妖兽离开，想来若是前方那三只兽王得到了宝贝，自己说不定也能从中分一杯羹。 兽吼阵阵，似是鼓劲，似是震慑，似是压抑，似是狂欢，似是一道道雷霆落在江白的心神间，让他脸上苍白更盛。 青黑大蛇游动着巨大的蛇躯，立着半个身子，盘曲着由来；灰色巨狼狼脸平静，不起波澜，眼中的绿芒却是越来越盛，让人不能直视；吊睛黑虎则将自己的兽王威仪发挥到了极致，露出口外的两根獠牙锋芒毕露，似乎可以咬碎世间一切坚固。 三只妖兽，就这般不断靠拢过来。 江白分碎的衣裳内，一颗汗珠从后背滑落，双手将心中紧张发挥到了极致，死死的握着那一柄石匕。只是在如此的紧握之下，那石匕上的光芒不仅没有被遮挡住，反而是更加猛烈和炙热，强绝的推开江白周遭黑暗。 隐约间，江白与这三只妖兽间似乎有着一道看不清的分界线，那是光明与黑暗之间的相互阻隔。 当光芒的尽头落进黑暗，便被悄无声息的风化吞噬，而胆敢靠近光明的黑暗，也被毫不留情的冰消雪融。 像争斗，像搏杀，像生死之敌，这世界最极端的两个事物，始终不能相合。 天地间，绝壁下，万兽前，一小团光，犹自长明。 ………… 时间一点点流逝，没过多久，又似乎过了许久，这三只妖兽终于是走到了江白面前。 青黑大蛇昂起的高大头颅缓缓低下，冰冷的蛇瞳中倒影出少年身影；灰色巨狼眼中的绿芒似乎已经快要凝结成实质一般，射向江白；吊睛黑虎四肢rou爪之中，隐隐有着寒光，利爪蓄势待发。 像是三座山峰逼近，江白感觉一阵无比巨大的压力，压抑的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三只妖兽逼视着江白，似乎想要从他的身上看出些什么来，只是上下打量了一阵，依旧毫无结果，那东西，似乎不在这少年身上。 而且山洞中也没有丝毫那股气息，这让三只妖兽一怔，又是一怒。 难道便这般空等了大半个晚上？！ 青黑大蛇最先按捺不住心中暴怒，张开血盆大口便扑了下来，要把江白整个吞下，而灰色巨狼和吊睛黑虎也有异动，只是看见率先大蛇出手，也就没有去抢这头筹，冷眼旁观。 腥风从头顶压落，臭味扑鼻，带着无尽死亡的气息，似乎是葬身在青黑大蛇腹中的妖兽最后的怒吼。 避无可避，躲无可躲。 就在江白闭目等死之时，右手却蓦地动了。 准确的说，是手中石匕开始动弹，那道光芒牵引着江白的手臂，险险的往上一划。 一道光芒乍亮，划破了江白眼前黑暗，刺破了这夜空。 只是江白闭目间，不敢睁眼相看，只是感觉到自己的手臂不由自主的动了动。 想象中的蛇口并没有有落下，一直都没有落下，反而却似乎落了一场雨，一场无比腥臭的雨，撒了江白满身。 林间兽吼蓦地一停，就连其余嘈杂的声音也是顷刻间鸦雀无声。 有山风吹来，江白动了动眼皮，试探着、轻轻地睁开一条缝隙。 灰色巨狼和那吊睛黑虎依旧站在身前，只是眼中却慢慢充斥着难以置信的惊愕，看向江白，看向他的右手，似是恐惧般，往后退了几步。 顺着这两只妖兽的目光，江白看了看自己的右手，那道光芒依旧静静的吐露着，温暖如旧，只是自己却不知何时沾染上了满身的污血，那股极大的腥臭味竟然是从自己的身上而来？ 刺鼻的恶心让江白直欲呕吐，他强忍着没有吐出来，脸色也是难看之极，扭头不愿再看。 只是这一个回头间，不远处的一具蛇尸却是满当的映入他的眼帘。 那是青黑大蛇的尸体。 从蛇口处，上下颚两端似乎被什么利物切开，散落两旁，蜿蜒绵长的蛇身僵硬在地，被切开上下颚的断口处，污血不停流淌，看上去，竟是和江白身上的味道同出一源。 就像是这只青黑大蛇想要张嘴吞下什么东西的时候，反而被人一刀从嘴巴斩去，只是这么大的一条巨蛇，又哪来如此大的一柄刀来将其破喉？！ 江白愣了愣，看向自己的右手，上面斑驳的鲜血如此浓厚刺目，却依旧掩饰不住光芒的射出。 是自己？是石匕？ 江白心中陡然间多了些信心，虽然腿脚颤抖依旧，却也敢慢慢的直视着面前剩余的两只妖兽。 灰色巨狼和吊睛黑虎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些惊疑不定，刚刚江白虽是闭着眼睛，但这一狼一虎却是看的清楚，青黑大蛇堪堪要吞下这人类的一刻，却被他手中的一道光芒划破了喉咙，无奈的流血而死。 只是面前这人，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力量？ 不过这两只狼和虎都是兽王，又怎么会被江白轻易吓退，而且想要进山洞探寻一番自己觊觎已久的气息，便首先要把这拦路的人类给宰了，因而两个头颅相互轻点之间，达成了某种约定，却是身形一跃，齐齐朝着江白扑来！ 江白瞳孔一缩，本只想震慑剩下两只妖兽一番，让他们退去，却不想这两只妖兽不退反进，看上去都是要将自己吞食的模样。 那突如其来杀了青黑大蛇的光芒，自己并不懂得如何触发，那又要怎样来抵御这两只妖兽的进攻？！ 下意识的，江白身子微微后缩，右手放在身前拼命舞动，手间一道道光芒大放，落在了一狼一虎眼中，身上，腿上，各个地方。 林间寂寂，再无丝毫妖兽声音。 山风阵阵，吹过地上污血余温。 如洪流般汹涌而至的妖兽，又像是潮水般迅速退去，竟是一分一毫也不想再停留在这座深林中。 绝壁下，黝黑的石洞前。 三只妖兽的尸体凌乱的躺在空地上，已经是没了全尸模样，残肢滚落，依稀还能分辨出原来的兽体。 江白粗重的喘息着，满身鲜血让人直欲作呕，手中光芒也像是耗尽了气力，尽数敛了去。 失了这光芒，天地间，黑暗的厉啸更盛了几分，无穷无尽的将一个少年紧紧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