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终点
他们又一次启程，这一次只有黎丹、周邹和徐娉三个人，他们包了一辆小面包车，司机是个热心肠，替他们打点好了一切。周邹知道黎丹也许到不了兆栾了，可是就像当初来日照时一样，她还是不顾一切的想要去尽力试试。 从离开日照的那一刻，他们的梦想终结了。周邹不知道黎丹的心中没有了对波澜壮阔的海的追求，没有了对海鸟低翔轻拍海面的憧憬，没有了视线里的小木屋，没有了对挚爱的幻想后会变成什么样？ 他一直苦苦支撑着，因为他们17岁时的约定，如今约定已经实现，那么.......周邹心里既无助又绝望。 三个人在车里一路上也没什么话，周邹和徐娉尽量让黎丹保持舒适。一路的颠簸，黎丹也只是偶有皱眉，还算庆幸，顺风顺水走了奖金四分之一的路程。 可是，命运好像不想再眷顾黎丹了。 下着蒙蒙细雨的路上，两三个学生一边嬉笑打闹一边走路，也不顾及周围是否有车辆。一个学生毫无防备地突然窜出来，司机急忙猛打方向盘往左边借道，车后驶来的大型运货车没时间反应，避让不及笔直地撞上了黎丹他们的车。 小面包车被撞出十几米远，一边的车门被撞开，黎丹被巨大的冲力抛出车外，身体在路面翻滚了几圈才停下来。身上的衣服浸在泥水中，湿了一大片，额头因为磕到了地面不停地流着血，黎丹蜷着身子痛苦地扭动着，不一会儿就昏死过去。 面包车被撞地变形，头部凹进去，司机已经一片血rou模糊，周邹和徐娉被撞晕了，卡在车里。 货车上的司机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他肇事后没有逃跑，而是从车上一下来就立马报了警。 货车司机发现被抛出几米远地黎丹伤势严重没等120赶过来就求着看热闹的好心人给送到了医院里去。 两天后，周邹从昏迷中醒过来时肇事货车司机告诉她，黎丹死了，死在了那场车祸中。周邹错愕地看着对面煞白的墙面，眼睛里空洞洞的，可是没有一滴眼泪流出来。 周邹好像在那场车祸中把灵魂丢了，只剩下一句躯壳木讷地看着货车司机既愧疚又惋惜的神情以及那张还在不断一张一合的嘴。 “医生说他的脏器官本来就已经衰竭，他有心脏病，病的非常严重。”货车司机说出这些实情，好像只有这样说，在面对黎丹的死亡的时候他就能好受些。 周邹抿着嘴不说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微微眯着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可那口气却郁结在了胸口怎么都出不来了。周邹开始咳嗽，她一边咳一边用手使劲地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货车司机看着周邹这般痛苦的表情，有些不忍，他动作僵硬地拍了怕周邹的肩膀：“这起车祸是个意外，存在很多不可控因素，逝者已去，还请节哀。” 周邹仰着脖子，伸出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还是什么话都说不来。 “我们公司的老板说了，一定会进行赔偿，不会不负责任的。”司机说的为难，“你看，如果你对你老公的死还存在疑虑，是不是需要进行尸检。现在他的事暂时都是由老板的女儿在管，你不用过分的担心，一切都会办妥的。” 周邹听到“尸检”两个字的时候冷冷地抽了一口气，然后颤抖着声音哽咽地说：“不用尸检，不用。他会痛的。” 司机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过两天公司会派人过来协商，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你老公的尸体就要运到火化场进行火化了。”司机说地现实，也不管周邹能不能接受，“到时候会留你见他最后一面的，你放心。” 周邹终于缓过来，明白事情的真相不可挽回，抱着自己的头，厮声力竭地哭了。 周邹想象着黎丹僵硬着身体躺在冰冷冰棺里的情形，他没有一丝气息，再不会睁开眼睛温和地看着自己，再听不到自己喊他的声音。再不能握住黎丹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再不能钻进他瘦弱却温暖的怀里，再不能看着他画画时专注而迷离的眼神。 黎丹死了，他会被推进一个巨大的火炉里，烈火会把他的身体焚烧殆尽。周邹心疼地连怎么呼吸也忘了，她一心想着，黎丹会不会痛，会不会突然间醒过来，可是他没有力气说话，他要怎么办？ 黎丹是要被烧成一捧灰了吗？明明几天前他的手还是温凉地，他还安静地听着自己和他说话。周邹绝望地哭喊着，黎丹会死这个结果她在脑海里设想过千万遍，可是真当他到来的这一天，周邹还是怎么都接受不了。 听见动静赶过来的护士不知道怎么劝慰周邹，只好默默地走过抱住她。周邹拽住护士的手臂，对着凉凉的空气说：“为什么要走呢，兆栾还没有到呢。” 周邹没有看黎丹最后一眼，因为在她心里，她的黎丹一直都还活着。她愿意带着对他的念想孤独的活着，哪怕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黎丹的骨灰盒是肇事货车司机的公司老板的女儿抱着给周邹的，那个女孩眉目艳丽，身形娇小，她穿着黑色的连衣裙走到周邹面前，平视周邹。 “听说他是个画家。”女孩前一秒说话的语气还有些失落，后一秒就振作精神说道：“画家的画都是有生命的，所以画家会得到新生，你相信吗？” 周邹不解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谢谢你送小丹最后一程。”周邹把黎丹的骨灰盒接过来。 “无数副有灵魂的画可以让一个残缺的不完整的人延续生命，你相信吗？” 女孩继续无厘头地问，周邹心里烦躁，抱着骨灰盒就要往外走，不料被那女孩一把抓住胳膊。 “黎丹不会死，你信吗？” 周邹回过头愤怒地看着那个女孩，使劲地挣开女孩的手，她不黎丹活着的时候是清冷高傲的性格，周邹必须让他完整，决不许别人有任何亵渎他的语言，更不容许别人拿他的死来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