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赌徒
宇文岚和赵宸面面相觑,难道还真有女儿家会舞刀弄剑女扮男装的跑出来,就为了在赌场外面喝杯茶? 怎么想都有点不大可能。 更何况那姑娘虽然一脸淡定从容,可是偶尔不小心流露出来的恨极的目光,还是被宇文岚和赵宸敏锐地捕捉到了。 根据二人多日而来的经验,其间必有一番情仇恩怨。 尤其是那个姑娘全神贯注地盯着赌场门口,似乎在等什么人。 “我打赌一两银子,这是来寻仇的。”宇文岚转过头去,悄声在赵宸耳畔说道。 赵宸摇了两下扇子,又把扇子合起来,在手里敲了两下,眼睛眨了两下道:“小气,才一两,我打赌一千……文钱,是来寻始乱终弃的负心人。” 宇文岚:“……”特么的每次做赌不能过一两银子是谁提出来的?再说,一千文钱难道不是一两银子?你也没有大方到哪儿去啊! 不过,这事儿现在明显不是重点,因此宇文岚很随意地忍下了这口气,继续和宇文岚窃窃私语,讨论着可能的情况。 “你看这姑娘时不时的煞气外露,做出咬牙切齿的态势,可见是对所等的那人恨到了极点,我猜她等的人出来了,她会二话不说上去就砍。”宇文岚颇有条理地一条一条梳理道。 赵宸则有些不赞同,摇头晃脑地反驳道:“非也非也,你看她喝茶的时候举止有度,气度雍容,可见出身良好。既然如此,自然是先动口再动手的,才不会一上来就打打杀杀的。” “你不懂,恨到极处所有的规矩礼仪那都是浮云,这姑娘既然女扮男装过来,可见是偷偷溜出来的……” “啧啧,也是可怜,可见她没得到家中支持,只是自己含愤出手,话说京都谁家姑娘会学武?” “我只知道我的娉婷表妹,其他女人没注意过……” “你不用看我,你在京都这么些年,也才知道一个,我这刚刚回京都又能知道些什么?” “嘁,你当我不知道,你手里那些人进京第一天的任务便是把京城所有闺秀佳丽的详细情况给你查探清楚,你丫的什么不知道……” “那是……” 宇文岚和赵宸说着说着话题就偏的没了边儿。 敖文无语地看了一眼这两个人,每次都是这样,开始兴致勃勃,然后一本正经地分析,没一会儿就彻底进去了互揭黑历史阶段。 敖文瞅了瞅赵宸,不晓得自家世子和他打得火热到底是福是祸。 不过,世子爷自己甘之如饴,王妃又和凌夫人情谊深厚,他还是老老实实的不要多事了。 为自己做好心理建设的敖文,果断扭头把注意力从宇文岚的身上挪走了,虽然他决定履行暗卫本色,默默看着不说话,必要的时候救主子于水火,可听着宇文岚和赵宸的话越来越不成样子,他还是……华丽丽地听不下去了。 敖文的视线随意地在人群中扫了几圈,百无聊赖之下,他也多看了几眼那个一看就有故事,并凭借这深深的故事性吸引了自家主子注意力的丫头。 一见之下,敖文倒是啧啧称奇,这个姑娘双手洁白细腻,肤如凝脂,吹弹可破,白嫩可人…… 别误会,并非敖文色心大动,对人家姑娘动心了。 敖文这么诧异,是因为这样一双手……一看就是没练过啥武功的好咩? 就自家世子爷宇文岚那练起武来纯属为了达到王爷要求,除此之外就没有半分功夫练武上的人,那手上也有一层薄薄的茧。 敖文瞥了瞥自家世子爷,主子,属下现在下注这姑娘不会丝毫武功,还来得及么? 当然,来不及了。 因为,好戏已经开演了。 随着一阵喝骂,赌场了啪地一声扔出个人来。 这种事儿并不罕见,每次有人赌完了身上所有的银子并能借到的所有银子之后,如果还不识相的要继续赌下去,都会得到这般对待。 被扔出来的那人红着眼睛,披头散,嗓音嘶哑,爬起来连土都顾不得拍下去,就跳着脚向赌场里叫嚣着,“你们等着,等小爷我拿了银子再来翻本,到时候爷要你们好看……” 宇文岚和赵宸见那人带着几分歇斯底里,呼哧呼哧地骂着赌场,神色没有一丝波动。 他们第一次出来看戏的时候,便看到赌场把这人扔出来,还是熟悉的场景,还是相似的情况。 这周家的儿子忒不成器,两人心中都默默感叹一声,心有戚戚地对视一眼,都暗暗决定以后一定不要整小妾那种奇怪的东西, 万一,他们的儿女日后也被小妾教养成这样,他们…… 想想就气闷,若真有这么一天,只怕他们真的会杀人。 真佩服这周老爷子,看到儿子这般不成器,隔三差五的就来这赌场丢人现眼,竟然还能撑着一口气,在病床上哼哼唧唧,没有被直接气死。 “呦,周大公子您多担待,小的们也是为了让你早日回家拿银子来,不然那利息,哈哈哈~”赌场的打手头子阴阳怪气地讽刺几句,不知道旁边的打手甲向他说了些什么,众打手齐齐出了震耳欲聋的大笑声。 那周公子也是习惯了,利落地爬起身来,照旧向赌场方向狠狠地“啐”了一口唾沫,狠狠地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们,你们等着爷翻本了一定……” 周公子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揉着被扔到地上时摔到的腰,弯着腰一瘸一拐地向周府的方向走去。 突然,周公子感觉到脖子一凉,一道细碎的疼痛,沿着脖子一分一分地蔓延。 一丝血迹,渐渐地从他那养尊处优的白嫩皮rou上出现了,十分均匀地拉出了一道直线。 周公子只觉得膀胱一紧,差点儿尿洒当场,他哆哆嗦嗦地抬头,却看到一张十分熟悉,却怎么也想不到在哪儿见过的面孔。 扑通一声,周公子就跪了下来,闭着眼睛想也不想地便对拿剑的人大喊:“好汉饶命,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我还年轻……我还没翻本儿……” 听到这个时候了,这周公子口里念念不忘地还是翻本儿,围观群众都感到有些哭笑不得,真是赌徒的执着。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骂这周公子傻气,还是该感慨他对赌博事业的坚定不移…… 那拿剑的人似乎被这些话气到了,手臂微微有些颤抖,周公子自然是立刻察觉,被吓得吱吱哇哇地乱叫不止。 宇文岚和赵宸对视一眼,各自向对方传递了一个惊异的眼神,便又继续看了下去。 真没想到,这女扮男装的姑娘竟然是在等这周公子。 这种人也会和这种佳人扯上关系? 看来这个姑娘只怕是…… “哎,这位小兄弟,你快把剑放下,有话好好说,可不敢出了人命。”并非所有人都认出了姑娘是女扮男装,人群中一个素来热心的买菜大婶儿从人堆里探出了脑袋,试探地和着稀泥,眼珠子咕噜噜的紧盯着那姑娘,仿佛时刻准备着对方一变脸,立刻缩到人堆里逃命。 “是啊,是啊,有话好好说……” “莫伤和气,莫伤和气……” 人群里又稀稀落落地传来了几句求情声。 虽然这周公子生性爱赌,又性情顽劣,品格也不好,伙同生母害死了嫡母,赶走了嫡姐,气得周老爷子在病床上吊着一口气苟延残喘…… 可是,这人群中总有几个是同周公子有交情的。 比如说,周公子若死了,他们就不能再这么方便的侵吞周老爷子打下的家业了…… 比如说,周公子若死了,就没有人再来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小菜馆天天大鱼大rou的宴请朋友了。 比如说…… 所以,周公子活下来,还是一件蛮得某些人心的事情。 “你爹的家业,就是用来让你这么败掉的?”那姑娘面沉如水,脸黑的如同墨色浸染过一般,周围的温度随着这冷冰冰的话被说出来,仿佛瞬间就降低了不少。 哈? 周公子有些懵? 这人谁啊? 怎么开始替他爹管他? 不过,既然是因为他败家,那总体来说还是在为他好,生命安全应该不用担心了……
周公子心下一松,正要恢复那一副没骨头的样子,却现脖子突然又是一阵刺痛,连忙哭号道:“我知错了,我知错了,这位大哥,我知错了,你先把剑放下来,我害怕,我害怕……” 那剑,抖得更加厉害了,周公子吓得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敖文眼见那姑娘在间不容之际,手忙脚乱地把剑拿开,心下暗暗佩服,更加笃信这姑娘拿把剑是为了充样子,其实并没有武功在身。 而一个没有武功的人,能反应这么快,险险的没让那姓周的当场血溅,这得多快的反应能力? 反正他若没有武功是肯定做不到的。 而那个周公子晕过去之后,女扮男装的姑娘却喃喃自语了几句。 这姑娘是周家的大姑娘,闺名莹莹,乃是周夫人所出,周家唯一的嫡出。 这周莹莹自小聪慧过人,文韬武略经商读书,无一不是顶顶出色的,唯一的不足,便是生了个女儿身,否则毫无意外的便是周老爷子的接班人了。 可偏偏她是个女儿身,而这个女儿身是她再努力,再聪慧都无法弥补的。 周老爷子看着女儿,常常仰天长叹,感慨造化弄人,对周姑娘又爱又恨,爱她人品才貌出色,恨她不是个男儿身,又不能做个安安分分的女孩子,温婉顺从。 当年,在这个周公子周宏的姨娘,害死了周夫人之后,为了树立他日后家主的地位,竟然怕这事儿影响他威信,把事情隐瞒了下来。 这种事按说也是家务事,自然由得周老爷子处置了,害死人什么的,民不告官不究,又是内闱事,不会传到外面。 可是,周老爷子能有诸多考虑,把事情瞒下来,周大姑娘是死活不干,最终闹了一场决裂,让周老爷子在她和她杀母仇人之间二选一。她与她誓不两立! 周老爷子看看一点儿都不成器,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的儿子,又看看才气纵横,傲气十足的女儿,老泪纵横,哭了一场之后…… 果断,把女儿赶出了家门,把偌大家业留给了儿子。 当时这事儿还惹来议论纷纷,有人说周老爷子这么做无可厚非,毕竟儿子才是家业的传承,有人却说儿子这么没出息,就给他也是败光,不若让女儿招婿打理家业…… 当然,外人是不知道周夫人遇害一事的,大多以为是有才华的周大姑娘生了野心,同无能的庶弟争家业。 很多人觉得自己能理解周老爷子的苦衷,毕竟辛辛苦苦半辈子的家业,不能传承给子孙后代,反而给了外姓人,让谁谁也不乐意。 而周老爷子子嗣艰难,又五十有三了,怎么想再有儿子的几率也不大,万般无奈之下,纠结之后把家业交给废物儿子,也是能理解的。 这般干净利落让女儿离家的行为,反而让不少人赞了一声果决。 毕竟,断了女儿的念想,也为日后减少了不少的麻烦。 周大姑娘厌恶地看了一眼庶弟,眉头轻轻地蹙了起来,烦恼之中,竟然透露出了一丝……可爱。 周大姑娘似乎是想把周宏拎起来带回去,可是纠结了半天,不知从何下手,旁人看着她那还有几滴血在滴落的剑尖儿,吓得心肝儿rou颤,也不敢再跟她说话,生怕她会一气之下戳下去。 早有见机快的悄悄去周家报信儿了,因此,不久,一个女高音如平地一声雷般,轰然炸裂,“我苦命的儿子哇!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呀!” 旁边有人提醒,“周……家嫂子,你儿子还没死,只是晕过去了。” “我苦命的儿子哇!你怎么就这么倒霉,无端端的撞了煞星啊!”那女人正是周宏生母,听人提醒之后,立刻从善如流地换了哭诉的词儿。 令人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