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贵族家庭的龌蹉
日子就这样在紧张的磨合训练中悄悄地滑过，马噶尔尼勋爵带领的六十人访清使团也来到了朴茨茅斯港，为杨帆出海做最后的准备。对于使团的到来，奥德里奇上校显得非常重视,还专门在军港里为使团举办了一次比较盛大的欢迎晚宴。 毕竟这一次使团里的不少成员，和英国的各大大家族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可不是他一个没有爵位的中级军官能怠慢的，再说陪陪笑脸也没有什么损失。而且诸位海军军官们，和访清使团成员共事的时间将长达两年之久，提前联络一下感情也是非常必要的。 为了这次盛大晚宴的顺利进行，奥德里奇上校还别出心裁地邀请了朴茨茅斯当地的社会名流，众多盛装打扮的夫人小姐，为终日肃穆阴沉的朴茨茅斯军港带来了一丝生气。不过林梓涵也没有往上凑，因为上次马噶尔尼那敷衍的态度，一度让他非常恼火，所以这位历史名人的形象在林梓涵的心里已经降到了最低点，他也懒得巴上去拉关系。 这一天，林梓涵正和自己的三个手下，在军官休息室里商量一些训练上的事情。“长官,我出航在即,不过我们连队的基本训练还没有完成，特别是装弹的速度，简直低得让人发指。要是上了战场，我敢肯定我们还没有打出第二轮齐射，对方的子弹就会将我们淹没了。” 巴奈特经过这些天的训练和观摩，身上那种养尊处优的贵族气质已经消散了不少，反而有一丝精干的气息在里面。巴奈特不是信口开河，他们家在军队里任职的家族子弟有也有不少，所以他曾有幸参观过陆军的射击训练，那些精锐的常备军队在一分钟之内，就能打出惊人的两轮齐射！不过现在陆战队独立连，缺乏训练的士兵能在一分钟之内装弹完毕并射击，就已经谢天谢地了。那些稚嫩的士兵不是在装弹的时候显得手忙脚乱，就是太过紧张而在军官下令之前提前开火，训练水平简直是惨不忍睹。 经验丰富的艾文毫不客气地说道：“巴奈特少尉，你别指望太多，这才训练了多少天？在两周之前，这些士兵还是一群毫无战斗技技巧的纺织工人和无业游民，现在能做到如此地步，这还多亏了威克汉姆中尉的训练方法。”艾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喜欢站出来和巴奈特唱反调,也许是因为巴奈特的贵族身份,得到了他奋斗了十年才得到的职位，所以心里有些不痛快吧。巴奈特似乎习惯了艾文不留情面的挑刺，他是一个比较理智的人，也知道艾文如此的态度是因为什么，但他更明白他和艾文这个老军伍相比，确实还有许多不足的地方，所以他并没有将艾文的不客气放在心上。 林梓涵见摆了摆手，说道：“这没有什么关系，这次我们陆战独立连的主要任务是充当访清使团的卫队，而不是去和敌国作战，只要在队列上能给马噶尔尼勋爵撑起面子，就没什么大问题。正好航行是一件枯燥的事情，我们完全可以在军舰的甲板上，对士兵的装弹速度进行训练。” 就在四人正兴高采烈地发表各自的意见之时，军官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打开，进来的人赫然就是这次使团的正使，马噶尔尼勋爵。林梓涵有些颇为意外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在心底里暗自猜测马噶尔尼勋爵怎么会突然来到陆战队的营房，这个时候他不应该是在欢迎舞会上吗？ 马噶尔尼先是环视了一周房间，然后杉杉有礼地说道：“先生们，很抱歉打断了你们的谈话。”虽然对马噶尔尼这老家伙有些不爽，但林梓涵还是站起来行礼：“阁下言重了，你的到来是我们陆战队独立连全体军官的荣幸。”其它几位人也纷纷起身向马噶尔尼勋爵问好，对方是英国外交界的领军人物，在英国几乎没人没听说过他的大名。 巴奈特一点都没有显示出惊奇的表情，只是略微躬身道：“马噶尔尼舅舅，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舅舅！巴奈特竟然叫马噶尔尼勋爵舅舅！林梓涵嘴巴大得能装下一个鸡蛋，原本他以为巴奈特只是一个小贵族家的子弟，没想到人家竟然和马噶尔尼勋爵这样身世显赫的大贵族有亲戚关系，而且还是直系亲属！林梓涵在心里默默地想道：“看来把巴奈特这小子的家世不简单，搞半天人家才是扮猪吃虎的那个人。” 马噶尔尼勋爵心里有些奇怪，当时在伯纳子爵府上有一面之缘的林梓涵竟然会在这里，还成了一位中尉军官。不过马噶尔尼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只是用礼貌，却明显是命令口吻的语气说道：“威克汉姆先生，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看来你前往清国的愿望已经达成了。虽然有些冒昧，但我希望我能和巴奈特少尉单独谈一下，单独！”以他的身份地位，确实不会将林梓涵一个从未在上流社会露过面的小年轻放在心上。 林梓涵脸色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答应道：“马噶尔尼勋爵，您自便。”说完，便带着艾文和伯特离开这间休息室，给这舅侄两人一个交谈的私密空间。 马噶尔尼勋爵确定房间里只有他和巴奈特后，便用无奈的语气说道：“巴奈特，你怎么能偷偷离伯克郡来参军，你不知道你母亲有多么担心你吗？”看着外貌像极了自己meimei的侄子，本来打算说些教训的话，马噶尔尼也说不出了口。 听到舅舅提起了自己的母亲，巴奈特神情略微一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舅舅,那还能叫偷偷吗？要不然我当时在陆军报的名，现在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被调到海军陆战队来，这都是你的手笔吧。” 马噶尔尼苦笑道：“你这孩子，你以为舅舅在陆军部就没认识的人了？从你离开伯克郡那天起，你的行踪我就知道了。当然，我这也是为了你好，现在欧洲局势如此紧张，说不定哪天内阁和国王陛下就会决定对法国宣战，你呆着陆军步兵团里会安全吗？与其让你母亲担心你的安危，还不如和舅舅一起去远东，既不会有事什么大的危险，也能挣一些功勋。你要知道，小皮特首相对这次的外交行动有多重视。表现好了，你就能进入小皮特首相的视野里，这对你以后的前途会有帮助的。”马噶尔尼苦口婆心，他也希望自己这个侄子能有个好的前程，毕竟当年他们全家是那么地疼爱巴奈特的母亲。 贵族家庭对子女的控制一直都非常严格，从应该交什么的朋友，到结婚的对象应该是什么样的人，再到以后从事什么样的职业，贵族子弟特别是家族长子，一般都没有什么选择。巴奈特一直对此非常反感，有些赌气地说道：“舅舅，要是我在欧洲战场上战死了，更是遂了父亲和哥哥的心愿！” 巴奈特的母亲，来自于苏格兰大贵族马噶尔尼家族，这个家族在苏格兰一直都非常有权势，在加上乔治·马噶尔尼本人在今年取得了爱尔兰伯爵的封号，整个家族可谓是荣及一时。不过巴奈特的母亲并非伯克伯爵的第一任妻子，也就是说，巴奈特和他的哥哥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伯克伯爵对于巴奈特母亲的娘家非常忌惮，一直担心马噶尔尼家族的人会加害于自己的长子，那么他们家族的封号和地产也将全部落入马噶尔尼家族的手中。出于这个原因，伯克伯爵对巴奈特这个次子一直都是不冷不热，反而将所有的精力都花在了长子的身上。巴奈特在小的时候心中还十分不满父亲的偏心，可在少年时期懂得厉害关系的他，也就对这份亲情淡了，要不是家中还有母亲的牵挂，他早就离开那座庞大却没有丝毫人情牵挂的庄园。在牛津完成学业的巴奈特决定脱离家族的掌控，便连母亲都没告诉，偷偷跑出来参军。没想到还是被舅舅给发现了，随之便莫名其妙地调到了这个陆战队独立连。 听了巴奈特怨气极大的话，马噶尔尼也只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巴奈特，虽然你父亲伯克伯爵有些老糊涂，可你不能不明白事理。你这么一走，你母亲在家中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有些时候与其逃避问题，还不如勇敢地面对它。” 可能是联想到meimei家庭生活的不如意，马噶尔尼也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谈下去，便转移了话题：“你那个长官是乔治·威克汉姆吧，没想到他还有几分本事，不仅挤进了这次前往东方的队伍，还能在一参军便获得中尉的军衔，不简单呐。” 巴奈特想到以前伯特告诉自己的消息，便说道:“舅舅，听说威克汉姆中尉是得到了伯纳子爵的推荐信，海军部这才下的调令。不过本来是要到狮子号上任职的，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他被奥德里奇上校调到了海军陆战队。有传闻说威克汉姆中尉是安卡斯特公爵的私生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马噶尔尼轻蔑地一笑：“都是谣传罢了。你们的长官乔治·威克汉姆，原来只是达西家族管家的儿子而已，不过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离开了达西家族，并获得了伯纳子爵的青睐,其中原因就没有人知道了。不过这个年轻人倒是有些真才实学，对东方的人文地理了解颇深，对这次访清使团有不小的帮助。” 要是林梓涵在这听到马噶尔尼说的话，必定会惊讶地长大嘴巴，他很少和别人提起自己的身世，没想到自己在英国的权贵面前，就像一个脱光衣服的人般，没有丝毫隐私。至于马噶尔尼勋爵为什么没有调查出林梓涵离开达西家族，完全是因为达西不会大嘴巴地到处宣扬自己的meimei和威克汉姆私奔，要不然不是打自己的脸么？ 巴奈特讶异地说道:“那个和费茨威廉家族联姻的达西家族？”这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虽然达西家族已经没落了,甚至连爵位都没有保住，不过和它有姻亲关系的费茨威廉家族，在英国政坛可是鼎鼎大名。费茨威廉家族的第四代伯爵和白金汉公爵是叔侄关系，对辉格党的影响力极大，不少在议会和内阁活跃的辉格党政治家，都曾经接受过菲菲威廉家族的提拔和资助。 除此之外,在继承了白金汉公爵家的地产之后,费茨威廉家族一跃成为了英国最为富有的家族之一。如此有钱有势的家族,伦敦的权贵们又有几个没有听说过呢？没想到自己的长官虽然出身低了点，但却能和这样的权贵家族扯上关系，那么伯纳子爵如此提拨威克汉姆也就说得通了。 马噶尔尼继续说道:“没错，据说当年达西家族的家主，特别喜欢乔治·威克汉姆，不仅将他和达西一起送到剑桥大学学习，还把他的画像挂在彭博丽庄园的家族成员展览室里。而且费茨威廉家族的小儿子托马斯·费茨威廉小时候和达西、威克汉姆的关系都很要好，只是后来托马斯去了军队之后，联系才少了起来。” 马噶尔尼说的确实没有错，费茨威廉上校小时候经常往达西家里跑，这么一来便和达西的小跟班威克汉姆熟了起来,不过关系只是一般,也许是因为出身大贵族家庭的费茨威廉上校，在心底并不怎么看得起出身低微的乔治·威克汉姆。 巴奈特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不管怎样，威克汉姆中尉确实是一个有能力的人,不仅格斗能力超强,而且对军队训练也有自己的心得和见解。”接着，他便将林梓涵这些天来给他们提的一些建议和做法，给马噶尔尼说了一遍。 马噶尔尼沉吟了一会，才说道:“呵呵……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对这个乔治·威克汉姆产生了一些兴趣。希望他在接下来一年的旅途里，能给我不一样的惊喜。巴奈特,你可以试着和你的上司威克汉姆中尉好好相处一番，我相信这对你没有任何坏处。” 巴奈特颇为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了,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