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自相残杀（二）
面对密密麻麻的德西斯叛军，科萨火·枪队的士兵根本就不需要瞄准，只是在机械地重复装弹、上前、举枪、射击这几个动作，展现了近代战争机器的高效率。 最勇武、冲锋在最前面的德西斯重装步兵，往往成为了最无用的牺牲品。他们的身体如同触电般，高大粗壮的身躯猛然一顿，然后胸口溅出一团团妖艳的血花，接着倒在地上无力地抽搐着。 没有怜悯、没有宽容，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死亡。 又一次完成射击的达比，在威克汉姆的命令下，有条不紊地退到后面，然后从弹药袋里取出一颗定装纸壳弹，用牙咬掉纸壳弹桶的尾盖，部分火药倒入步枪的火药池里，剩余的火药则填入枪管，并放入铅弹，用通条压实。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毫不拖泥带水，和周围手忙脚乱的其它火·枪队士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当然，遂发枪一般在发射五到六次，就需要清理一次枪膛内残留的火药。但是为了节省时间，而且因为剩余的枪械十分充足，威克汉姆直接将一箱箱的步枪放在了防线的后面，以方便火·枪兵们随时更换，免除了枪膛清理这一个步骤。 完成装填的达比再次回到第一排，如同前几次一般，面无表情地扣下了扳机，将死亡的镰刀挥向敌人。 这时，草原上的一阵风吹散了浓密的枪烟，显露出了惨烈渗人的战场。一个体格健壮的德西斯重步兵被，翻转的铅弹击中了腹部，巨大的疼痛感让他直接跌落在地。他想要再次站起来，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肠子正顺着拳头般大小的伤口流了出来。这个倒霉蛋尖叫着扔掉手中的长矛，想要用手将自己的肠子塞回肚子里去，却发现这只是徒劳而已。 另外一个倒霉蛋则是被炙热的铅弹将左臂齐根打断，巨大的痛楚使得他失掉了理智，举起手中的长矛对着周围的人便是一阵乱捅，最后不得不被周围的同伴给诛杀倒地。 这个时候，死亡反而不是那么可怕，可怕的是在死亡之前忍受着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煎熬！受伤倒地的重装步兵不得不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在地上翻滚着乞求同伴们结束自己的生命。 达比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屠宰场”，各种奇形怪状的死法，在冷兵器战争时代简直是无法想象。他再也忍不住腹部翻腾，双腿跪在地上吐了起来，同时在心里默默地乞求太阳神的赦免。 这短短的八十码距离，成为了重装步兵不可逾越的一道天堑！地上的泥土里浸满了暗红色的血液，如下过雨后的田园一般变得松软，再被后继的人一阵踩踏之后便成了一片泥泞，成为了塞满尸体的烂泥塘。 后面蜂拥而至的重装步兵不得不放缓了进攻的节奏，因为地上倒满尸体或者伤兵，使得原本平坦的地形变得凹凸不平，很容易就会被温热的尸体给绊倒。而他们的速度一旦慢下来，便成为火·枪队士兵们绝佳的靶子，继而再次成为阻挡后面士兵的新障碍，由此成为了一个永无尽头的死亡轮回。 德西斯骑在高头大马上，脸色铁青地看着前面的战局，一言不发。没想到，原本在他的眼里不堪一击的科萨火·枪队，竟然能爆发出如此战斗力！ 有着多年战斗经验的德西斯，很快就意识到了火·枪齐射的威力，按照目前的作战方式，就算他投入所有的兵力也是无济于事。他必须冷静下来，转动自己的头脑，寻求一个新的破敌方法。 德西斯一扭头，便看到了身边眉头深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吉蒂，这是他埋在父亲身边的一颗钉子。在德西斯王子决定武力夺取酋长之位的时候，吉蒂很识相地站到了他的一边。 虽然德西斯从心底里看不起这样的反复小人，但是不可否认，这个年仅十九岁的吉蒂，是个计谋多出的聪明人。 “该死的萨维达，这个卑鄙的家伙已经完全投靠了贪婪的白皮猪。吉蒂，对于目前的僵局，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没？”德西斯似乎漫不经心地问道。 吉蒂没想到一向刚愎自用的德西斯会征求自己的意见，身为微微错愕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是自己的一个机会，便回答道：“现在再进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殿下不如先休战，先让士兵们把战场上的尸体给清理掉再说。” 德西斯有些不悦，那些堆积在战场的伤兵和尸体是防守方最好的防护，这是个傻子都能看出来。德西斯觉得萨维达不会傻到答应自己的请求，便不悦地瞪着吉蒂，说道：“我那狡猾的弟弟会同意？如果我们清理掉那些尸体，进攻速度无疑会加快很多，萨维达虽然是个没用的废物，可他可不是一个傻子。” 吉蒂的表情很淡定，好像早就知道德西斯会这么问一般，不慌不忙地回答道：“殿下，萨维达当然知道我们这么做的目的。但是那些伤者和死者，也是我们南科萨部落的子民，更是太阳神在大地上最卑微的仆人。如果萨维达拒绝了我们的要求，那么他的手下不会寒心？大祭司不会对他起间隙？” 德西斯这才反应过来，不禁为吉蒂的这个计谋拍案叫绝。他已经想迫不及待地欣赏他弟弟那进退两难的表情了，那一定十分有趣。 但仅仅是这样还不够，就算清理了尸体也不一定能打过去。德西斯目光炯炯地看着吉蒂，希望这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能再想出一个主意。吉蒂见状，便凑了过去：“殿下，待会你只要这么做……” 不一会，战战兢兢地吉蒂举着双手走到战场中央，一边走一边大喊：“萨维达殿下，我是酋长身边的侍卫吉蒂，我有事情想要跟你说！” 达比举起手中滑膛枪，默默地瞄准前面那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在这么短的距离内，他有信心击中前面那个家伙。就在他快扣动扳机的时候，便感觉一只大手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制止了自己开枪的意图。 达比转头一看，发现阻止他的人，正是萨维达王子。萨维达王子阴沉着脸，吩咐道：“先别开枪，我倒要看看这个背板父亲的家伙，对我有什么好说的！” 那些手拿长矛的酋长侍卫们看着眼前的这个叛徒，不禁恨得有些牙痒痒。吉蒂坦然地回望着这些曾经同为酋长侍卫的同僚，心里没有丝毫愧疚，反而有些看不起这些空有武力却没有脑子的家伙。 吉蒂不甘心一辈子当个小侍卫，他只想出头头地！即使那些以前同甘共苦的兄弟再怎么看他，他也认了。“萨维达殿下，德西斯殿下想将为那些战死疆场的兄弟们收尸，还请您看在同为一个部落的面上，就让这些可怜的孩子回归太阳神的怀抱吧。” 吉蒂不仅搬出了部落情谊，还将太阳神给抬了出来。萨维达可不认为吉蒂是一番好意，这家伙肚子里的坏水多着呢。可看着那些带着深有同感的表情的士兵们，萨维达偏偏说不出拒绝的话来。要是他说个不字，那他在士兵们心中的形象也就完了，说不定会落个不爱惜士兵、不敬畏神灵的名声。 威克汉姆见他们两个人在哪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便出声问道：“王子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萨维达一脸苦笑，将德西斯清理战场的请求说了出来。 威克汉姆当然知道德西斯打的什么主意，便劝道：“王子殿下，你可不能答应他！这是在为他的进攻开路！” 萨维达苦笑道：“我难道不知道？但我要是我拒绝了德西斯的要求，那火·枪队的人心也就散了。” 威克汉姆看着周围哪些士兵们的神情，心下了然，也就不再言语了。 接下来战场处于一种怪异的平静中，德西斯的叛军忙着将战场上的尸体和伤兵抬走，而火·枪队的士兵们则是忙着清理枪膛上残余的火药，以迎接下面更为严酷的战斗。 威克汉姆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觉得对方不会只是打扫战场这么简单，因为即使战场上一点障碍都没有，叛军照样也突破不了现在的防线。 到底是哪里不对，威克汉姆深深地皱着眉头，想要想通自己的防御部署中哪里还有漏洞。 就在这个时候，前面的士兵突然传出了一阵惊呼声，威克汉姆忙走到前面一看，这才发现战场前方出现了许多大大的木盾，上面包裹着厚厚的兽皮，正缓缓逼近己方的防线。 这是吉蒂让后面人快速赶制的一批特殊盾牌，其实也没什么新奇的地方，也就是让将两块大盾绑在一起，然后蒙上兽皮在浇上水而已。 虽然整个兽皮木盾变得笨重起来，但防御力也成倍数提升了，绝对不是滑膛枪的铅弹能穿透的。威克汉姆心中暗叫不好，这种防御枪弹的模式，当年满清和日军交战的时候就用过，虽然很笨重，但很有效。 一些士兵开始慌了，还没等到军官的命令便擅自开火，线列上顿时爆出断断续续的枪声。可事与愿违，那些曾经不可一世，撕烂无数战士躯体的铅弹，此时都在厚厚的兽皮盾面前变得无能为力起来。 威克汉姆见状，急得大叫起来：“该死，谁让你们开枪的！你们这些该死的蠢货，等放近了再打，现在给我老老实实地保留你们枪膛中的子弹！”威克汉姆心中一阵无力，要是他有一门火炮，还怕给毛啊，直接一炮过去，那些木盾都得变成木渣子！ 等那些大盾缓缓移动到五十码的距离之时，威克汉姆连忙下令齐射，希望如此近的距离内铅弹能撕开木盾的防御。但事实给了威克汉姆当头一棒，那些铅弹打在吸了水的兽皮上，根本就没有一点用。 威克汉姆算是见识到当年八路军土坦克的威力了，只是这些老黑思想也太超前了，这种精妙的办法都能想出来，他真怀疑对面是不是也隐藏着一个穿越者。 萨维达王子见状也急了起来，连忙拉着威克汉姆问道：“乔治，你说现在怎么办？” 威克汉姆没好气地说道：“能怎么办，只有拼了！” 威克汉姆一直都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与其等着敌人逼到自己的防线前，还不如大胆一搏，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这么一想，威克汉姆便说道：“等敌人在近些的时候，我们就冲出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萨维达也没有谁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同意威克汉姆的建议。 叛军的兽皮木盾很快就逼近到二十码左右的距离，那些躲在兽皮木盾后面的科萨重步兵们都是一阵兴奋，想起刚才被火·枪队压着打的场景，他们心中就感到一阵窝火，想着待会得找回场子才行。 德西斯则是看着对方一点动静都没有的阵型，心中一阵疑惑：“吉蒂，你说我那狡猾的弟弟又在想什么阴招了？” 吉蒂也不知道是为何，只是敷衍地说道：“殿下，也许是萨维达自觉打不烂那厚重的大盾，自己放弃了？” 说完，吉蒂也觉得这样的理由连自己都不信，就算是打不烂兽皮木盾，那也不至于破罐子破摔吧？科萨人里面就没有束手就擒的习惯，萨维达也不会例外，即使战死，他也会拼到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