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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为求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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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和虞景下棋,下的颇费心力,虞景年轻,多年来专于棋艺,他也不打算给皇帝面子,该怎么赢怎么赢,丝毫不客气。

    闻司在一旁看的跳脚,心道虞景这人怎么就这么不懂事,这不是上赶着给以清郡主惹事儿吗!

    皇帝倒是下的开心,在输了第五次之后哈哈大笑,玩笑道,“朕这棋艺,在朝中多年无人能敌,虞先生好棋艺啊!”

    虞景淡然一笑,“想来陛下该让他们好好学学什么是棋艺的。”

    这话说出去,其实是非常无礼的,要知道对面那人可是天子。

    “你这个年纪,倒是让朕想起一个侄子,不知道虞先生今年多大?”皇帝华锋一转,看着虞景道。

    虞景已经垂着眼眸,本来便偏于苍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今年二十有五。”

    皇帝闻言,忽然觉得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当年的皇长孙,现在应该有二十九了。

    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五岁和九岁的不同,自然看的分明,但是二十五岁和二十九的差别,根本就分不出来。

    可是那又如何,人活着,就是求个心安,纵然这位身在九五之尊,也是一样啊。

    哪怕是自欺欺人呢!

    楚徇钺生气也回来了,本来想找虞景问问,看唐麒到底是怎么了,也让他心里有个底,他是恨不得整个人都挂在唐麒身上,怎么舍得真的就不问了。

    不过刚回来就看见帝帐外摆了张桌子,就得后面等了一会儿才过来。

    “徇钺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皇帝问道,一般狩猎,中午都是带好了东西,下午才回来了。

    楚徇钺在唐麒身边待的久了,说起谎来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道,“儿臣身体不适,不敢过于放纵,先回来歇一歇,午后再出去。”

    皇帝摆手,“你这身子......年纪轻轻的要好好养着才是,知道吗?”

    楚徇钺先是被惊了一番,皇帝什么时候关心过他这几个儿子女儿的身体了!随后他才行礼,“谢父皇关心。”

    皇帝起身离开,楚徇钺坐在虞景对面,半晌没有回过神。

    虞景的目光落在皇帝的背影上,冰冷寒凉,不带一丝感情。

    “先生,先生!”楚徇钺连着喊了两声,虞景终于回神。

    “怎么了?”虞景声线温和,和平常一样。

    “我看你......是不是不太好,我送你回去吧。”楚徇钺试探道。

    “不用,今天天气还不错,我想多在外面坐一坐。”虞景轻翻着手里的书,他没有看,那个书,他拿反了。

    楚徇钺垂眸,也没有再问,虞景和唐麒两个人都不太好,想来也问不出什么。

    “是不是玖思,”虞景发觉自己拿错了书,反手翻过来,“玖思又发脾气了?”

    楚徇钺抬起头,愕然了一下,“是,先生你怎么知道?”

    虞景淡然一笑,“你脸上写着呢,玖思就是那个样子,脾气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多担待些,不要怪她。”

    这回楚徇钺是真的懵了,虞景的脾气秉性他也有所了解。

    他对唐麒非常严苛,也一直告诫她要收敛自己的脾气,每次唐麒一发火,等着她的一定是虞景劈头盖脸毫不客气的训斥......楚徇钺敏锐地察觉到虞景的异样。

    “先生,你?”楚徇钺蹙眉道。

    “我没事,”虞景轻声,“陪我下棋吧。”

    楚徇钺隐隐觉得不安,却不能从虞景身上看出什么,只好心不在焉地和虞景下棋。

    唐麒骑着马漫无目的地林子里晃荡,最后停下来坐在草地上。

    凌渊远远看见唐麒,便翻身下马,朝着她走过去。

    他从身边的风起手里拿过点心,递给唐麒。

    那是一盒桃花卷,三月桃花开,倒是应景。

    不过唐麒兴致缺缺,接过之后规规矩矩地行礼谢过,“凌世子有事找我?”

    “我看是meimei有事吧,”凌渊在她身边坐下,“meimei一向藏的深,没想到今日把不悦写在脸上,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倒是好奇,meimei有什么事情?”

    唐麒面无波澜,道,“是有一事相求,不知道凌世子能不能答应。”

    她也不含糊,虞景的身体,那是不能拖着的。

    “meimei请讲。”凌渊道。

    “传言南境云盘寺的隐徳大师医术极为高明,不过却是从来不离开寺中,不知道凌世子能否请的动他?”唐麒开口问道。

    唐麒有些不安,据说十年前隐徳大师和延鸿方丈二人论经,两个人本来就不是一派的,教义似乎不太一样,之后闹出了大事,隐徳大师起誓不会在踏足帝都,不然唐麒怎么也求不到凌渊这里。

    凌渊面色微沉,果然是和虞景有关。

    “是虞先生......挨不住了?”凌渊道。

    唐麒心中略过一阵酸涩,阖上眼睛点了点头,“凌世子能帮我吗?”

    “自然能够。”凌渊答应的颇为爽利,唐麒的神色却没有一点好转。

    她在想,她会为了这件事情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凌世子的手可不是一般的狠,对此唐麒深以为然。

    不过令她诧异的是,凌渊什么都没说,思索半晌之后点了点头,“这不是难事,meimei放心。”

    唐麒垂眸,“有什么条件。”

    “在meimei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凌渊起身,正色道,“我这一声meimei,也不是白喊的,是不是?”

    凌渊眼眸含笑看着唐麒,那是唐麒极少见到的笑容。

    凌渊本就是那种风光霁月,如珠玉明月那样的男子,展颜一笑更是好看的惊心动魄,也不怪二公主和众多姑娘拼了命想嫁给他。

    唐麒纵然没有嫁给他的兴趣,却也被他这展颜一笑惊到了,一是惊诧,二是惊悚,她和凌渊的关系,还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你说条件吧。”唐麒道,凌渊的人情那是能随便欠的吗!

    “没有。”凌渊随意躺在地上,随意地看着唐麒。

    “我会还给你的。”唐麒从盒子里拿出一个桃花卷,这应该是归鸿阁的点心了,但是唐麒实在觉得食之无味。

    还不如早上楚徇钺送来的点心。

    “若是meimei想回报的话......”凌渊笑了笑,“不如以身相许如何?”

    唐麒先是愕然,随后淡然地看了他一眼,“我若是为了这种事情以身相许......白珏兄长,你知道虞景会怎么做吗?”

    凌渊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他会自尽。”唐麒垂眸道。

    虞景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自己的性命是用唐麒换来的。

    她这般低声下气地求凌渊,只怕虞景知道之后,都会收拾她的,更别说其他了。

    “虞先生的脾气还真是特别。”凌渊道。

    唐麒沉默不语,在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种或者更多东西是要比性命还要重要的,在虞景那里,就是他的骄傲和尊严。

    不过唐麒这一次真的要违背他,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虞景在她面前慢慢走向衰亡而自己却无所作为。

    虞景之于她,那是不一样的,他陪伴了她十年,十年,虞景带给她的一切,那是所有人都不能代替的。

    有些感情,无关风月,却同样让人疯狂和无奈。

    唐麒不能接受虞景的离开,那对于她实在太恐怖了。

    “你仔细想想吧,有什么条件便告诉我,”唐麒看着躺在地上的凌渊,冷声道,“你知道我的,你就算不提条件,我也不会把这事当做恩情,日后给你什么回报的,毕竟是你现在不要。”

    凌渊不置可否,“meimei高兴就好。”

    唐麒满心疑惑,却不再多言,看着懒洋洋的凌渊行了一个大礼,“那就多谢了。”

    说完,唐麒吹了一个口哨,将黑风召过来,一跃而上。

    凌渊坐起来,看着唐麒的身影,两指摩挲着下巴,事情当然不会这么简单。

    不过虞景在唐麒心中的分量还不是一般的重,能让唐麒为了他真正弯下她素来尊贵,连皇室都受不起的腰,真是难得。

    他忽然有些好奇这十年间的唐麒,到底经历了什么。

    唐麒的心情并未因此变好,一则是虞景的身体实在是坏到一定程度了,二则是,凌渊的态度实在是太奇怪了,让唐麒感觉十分奇怪。

    毕竟凌渊那样的人,怎么会做费力不讨好的事情,那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唐麒纵马在猎场上四处飞奔,暂时将心中的抑郁收起来,她现在没有时间悲秋伤春,就算是虞景真的有事,她也得撑着,以后得路还长。

    这样想着,唐麒觉得心中稍稍有了些安慰,回头一看,日落西山。

    春风乍起,带着些许寒意,唐麒拿出弓箭,朝着一只鹿射过去,自然一箭便中。

    随即便有侍卫捡起来,唐麒看着那只鹿,似乎还不错,道,“送到我帐子里。”

    正好晚上烤rou吃,在西秦的时候这是常有的事情,烤着羊rou,再有几壶烈酒,便是夏日夜晚最好的奖赏了。

    唐麒当时烤rou吃的狠了,羊rou的腥膻气又重,她后来便不太喜欢了。现在想想,那时的日子还真是过得逍遥。

    她慢慢地骑马回营,楚徇钺早就等着着急了,已然在帐外带着阴寒的晚风中站了好半天。

    唐麒这才想起今天还朝着这位发了一通火......从马上下来,微笑地看着楚徇钺。

    “怎么这会儿才回来,虽说是春天,可是山下的风大,先进去吧。”楚徇钺习惯握住唐麒有些发凉的手。

    “不打紧,”唐麒微微一笑,“我刚刚猎了一只鹿,晚上把它烤了如何,我亲自烤给你。”

    楚徇钺惊诧,“你会烤?”

    “阿姐烤的最好了,”唐念嬉笑着进来,把袍子扔到一边,亲昵地抱着唐麒一只手臂,“阿姐,我也要吃。”

    “好。”唐麒笑了笑。

    本来晚上应该是去皇帝那里的,不过听说皇帝傍晚歇下之后就没有再起来,众人便各自和自己相熟的人聚起来。

    唐麒帐外就站了不少人,对此唐麒颇为不满,却又不能把人撵走,只好就先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