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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六章:举荐

    这古文听得陆承启头都大了,非才思敏捷之辈,是捉不住要点的。陆承启只听到了这陈襄似乎为官清廉,办事能力很强,而且很重视教化。嗯,这样的人才,怎么如此默默无闻?

    当然,这默默无闻是指陆承启没有听过,可在官场中,陈襄的名声不小。陆承启问道:“那这个陈述古,现在于何处任职?”

    文彦博当即说道:“回禀陛下,陈述古现任开封府推官。”

    陆承启点了点头,沉思了起来。两个人都不错,可他只要一个人就行了。孙觉不错,陈襄更好,而且陈襄还是孙觉的老师……“朕打算只选一人,文卿认为该选谁?”

    文彦博一愣,他原以为陆承启要的人是越多越好的,怎么只选一个:“臣以为兹事体大,非一人能为也。孙莘老、陈述古皆大才,何不一起用之?”

    听了这话,陆承启想了想也是。蒙学要开展,肯定是大规模的,一个人能力再强,也忙不过来。这时候就需要有人协助了,恰好陈襄和孙觉是师生关系,再融洽不过。再加上孙觉偏重教学,陈襄偏重制度,两人合作还能互补。既然这样,何必要纠结用多少个人呢?

    “文卿说得对,是朕考虑欠周了,既然都是人才,那朕何必吝啬?准许了,这两人都一同办理蒙学吧……”陆承启下了决心,文彦博才稍稍放下了心。他并非没有私心,他与这两人都私交不错,但既然是举荐,举贤不避亲还是要的。万一为了避嫌,让孙觉和陈襄都失去了进入皇帝视野的机会,万一被他们知道了,嫌隙总是会有点的。有了嫌隙之后,朋友做不成,隔阂大了,甚至还会反目成仇。当然,孙觉和陈襄都是正人君子,肯定不会这样。即便如此,文彦博也还是过不去心里头那关啊!

    陆承启叹了口气:“朕为何开办蒙学?皆因圣贤言说,须得有人传承。言传而身教,方能使民风淳朴。商路大开,总有人不顾道德,违背良心。律法追究,总归不是办法,还得靠教化。朕以为,儒学并不禁商贾,亦不禁武功,为何到了现在,却变了样?”

    这话涉及太广,文彦博一时间不能回答。自董仲舒提出了天人感应、三纲五常等重要儒家理论后,儒学就陷入了一个怪圈,变成了为统治者愚昧百姓的工具。汉武帝时,董仲舒的学说影响还不大,尚留有陈汤的“犯我抢汉者,虽远必诛!”、霍去病的千里击匈奴,方才能使匈奴悲歌道:“失我祁连山,任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嫁妇无颜色。”但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汉jian“中行说”。

    现在的儒学,更多是偏向“文”,而摒弃“武”。最为直观的例子,是“以德报怨”。殊不知孔子言,“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谁欺负你了,动手打回来。而作为儒家真正的创始人,宣圣孔子非常善战,儒家六艺在其学制中基本确立。史书记载孔子之父叔梁纥是极为优秀的武士,可力顶石门,作为其子的宣圣孔子自然也非常善战。后来孔子弟子冉求击败了齐国人来犯后,季康子问他军事之学何处学来?冉求回答乃是孔子教授。对于孔子而言,他的学术注重实用,学习军事也是当时儒家子弟的重要组成部分。

    再到后来的荀子,荀子一生未曾领兵作战,但《荀子》一书中有《议兵》篇,通过研读《议兵篇》可以知晓荀子的兵法修为,并不比任何人差。东汉末年儒士,大多也能提笔做文章,提剑征疆场,比如大儒卢植。东汉之后,特别是曹魏末年,儒家逐渐式微,佛教崛起之后,儒家进入了低迷期,魏晋时代玄学崛起,传统的儒家日趋消弭,汉儒之学逐渐归于沉寂。

    直到大顺立国,确立科举,儒学才慢慢复兴。但是到了这时候,儒学已经变味了。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现在估计就剩下礼、乐、书。至于射、御、数,是什么来的?这时的文人,不屑一顾,能凭他做官么?

    陆承启认为,这不怪世人,世人皆趋利避害。既然科举不考,为何要学?现在陆承启想扭转这个局面,要激发民族血性,自然要从科举入手。科举一考一改革,这还不够,还要有名师指点方向。所以蒙学是关键,陆承启才这么重视。换成后世的话说,这叫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要的就是综合性人才。

    陆承启见文彦博不能答,也是心中有点遗憾。其实他也知道,文彦博算得上是文武双全的人物,和范仲淹有的一比。先前平定王则造反,调兵遣将颇有章法。

    “朕知道,儒术在进步,可不能丢失血性啊!文人不习武,文弱书生一个,一阵风就倒,能顶什么用?朕要的人才,提笔能书,提剑可舞。非文武双全,不能托以重任。文人不习武,则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武人不习文,则不通经义,不明事理,胆大妄为。文武兼修,则神明通达,可谓国之大才也。”

    文彦博颇为认同:“陛下此言,可谓金科玉律,臣受教!”

    陆承启摇了摇头,叹息道:“这等大才,何其稀少?大顺就是文风过盛,武风颓靡,长久以往,国家有难啊!”

    文彦博不敢接话,这牵涉太广了。说文官不好,传了出去,他成众矢之的。说武官不好,又会被小皇帝斥责。最好就是三缄其口,沉默不语。陆承启看他如此神色,便知道他内心在想些什么,摇了摇头,不再说下去了。这风气不是一天两天能形成的,矫枉也不能过正,过了也会重蹈前朝覆辙。

    话题一转,陆承启拿出一本奏疏,说道:“工部尚书李诫上奏,明言黄河治水,尚缺一人辅佐。文卿举荐一人,朕许他为工部侍郎,赴黄河沿岸治水。”

    文彦博这才敢说话:“回禀陛下,臣以为安定先生弟子刘彝,可担此重任。”

    陆承启微微一愕,这胡瑗好生厉害,怎么教出来的弟子都是大才,而且各行各业都有?“这刘彝是何人?”

    文彦博答道:“刘彝,字执中,福州人。幼介特,居乡以行义称。从胡瑗学,瑗称其善治水,凡所立纲纪规式,彝力居多。第进士,为邵武尉,调高邮簿,移朐山令。治簿书,恤孤寡,作陂池,教种艺,平赋役,抑jian猾,凡所以惠民者无不至。元绶二十一年,为制置三司条例官属,以言新法非便罢。先帝择水官,以彝悉东南水利,除都水丞。久雨汴涨,议开长城口,彝请但启杨桥斗门,水即退。”

    陆承启默默思量了一下,这刘彝既然有过治水功绩,给李诫打下手也是可以的:“就依文卿所言。朕有疑问,文卿可是安定先生弟子,怎地专为安定先生荐高徒?”

    这话有点说笑的意味,可文彦博不这么看,老老实实地说道:“臣仰慕安定先生已久,吾儿曾送至其门下。臣亦和安定先生弟子为好友,有道是举贤不避亲,臣方敢举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