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白泽问道
怎么办？——奢厉问於菟，又是在问自己，说，这么短的时间，去哪里找针？ 快……——博怡呻吟着说，反正……也要死了，不如，……你将那……黑蜘蛛从我……身上拔下来。 於菟也一筹莫展地站在原地。 奢厉左右看看，想着能代替针的东西。 有了！——奢厉看到树桩旁的旱柳，说，可以用树枝磨出一根针来。 柳枝太软了，就算削细也像垂丝一样。——於菟当即否定了他的建议，想了想，说，我倒想到了一个。 什么？快说！——奢厉连忙问。 松针！——於菟兴奋地说，多亏你让我想到了松针，对了，附近有没有松树？ 奢厉略一思索，说，谷口有一迎客松，只是，长在峭壁上。我这就去取来！ 快去快回，现在就得开刀通液了。——於菟焦急地说。 看着博怡痛苦的样子，奢厉上前用天玄剑割开缚着於菟的绳子，将天玄剑郑重其事地交给於菟。 博怡，撑住！——奢厉说完，便一瘸一拐地跑开了。 奢厉心下不安，他也不知道为何选择相信於菟，可能是因为她那纯真的眼神，也可能是因为她那笃定的语气，还可能是因为她那救死扶伤的使命。 他把朋友对他的信任赌在了他对敌人的信任上，孤注一掷，但求稳赢。 铤而走险者，赌命；走投无路者，赌信。 奢厉飞也似地奔着，踏过一片片绿草，清晨的露水沾湿了他的衣裳。 谷间弥漫着迷离的雾，让他踩碎了丛间螳螂的梦。 露水清香，晨鸟啼鸣，他拐过两道弯，飞也似地跑到了羊蹄谷口。 迎客松就横长在峭壁上，离地约有八丈高。 奢厉抬头看了一眼，便伏在陡峭的石壁上向上爬。 奢厉的手爪爬树一流，然而爬这石壁，却是头一遭。 他必须摸到壁上凹凸不平之处方可下手，因而需要耐心与小心，稍有不慎，便会坠下。 小生雪鹿白泽云游四方，途经贵地，敢问此处何名？——奢厉爬了还不到一半，只听得下面有一个声音向他喊话。 奢厉哪顾得上回头看来客，只当作没听到，依然爬着自己的峭壁。 阁下！——那下面的妖兽只当奢厉没听到，又一次提高嗓门说道，小生鹿兽白泽云游著经，途径贵地，敢问此处何名？ 奢厉趁摸准石坑之时，不耐烦地回头看了下面的妖兽一眼，本欲回答，哪知那石坑尚浅，手爪没有抠紧，竟然脱了手。 奢厉只觉得身子一轻，便从五丈多高的峭壁下跌落下来。 阿蚩速救！——只听得下面的妖兽一声令下，疾风骤起，奢厉只觉得一个长兽疾扑过来，托住了他的身体。 长兽身体一抖，将奢厉滑到了他的头前，奢厉这才看清，驮着他的，是一条白龙。 因为此兽除了身体为长条状之外，头部和睚眦属于同族。 奢厉顺势抓住了白龙的两只犄角，他能感觉到白龙的友善，粗重的呼吸均匀起伏，飘逸的长鬣随风起舞，脸上唯一与睚眦不同的是，胡须细长而且坚硬。 白龙在空中一个盘旋，驮着奢厉稳稳降落。 小生白泽让尊士受惊了。——看着奢厉从白龙身上下来，一直在下面立着的妖兽向奢厉拱手深鞠一躬，说，还望阁下海涵。 奢厉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妖兽，只见他一袭白衣，白发齐整地束于脑后，白髭白须优雅而又考究，头顶横叉龙般的白犄角，手持一卷白竹简，手背上也有两簇对称的白毛，英姿袭人气宇飒爽。 奢厉自小在阳山长大，没听过白泽这文绉绉的语言，一时不知该怎么应答。 奢厉摆摆手说，这里是阳山羊蹄谷，我赶着救命，你再别问我了。说着，焦虑地抬头看看那高悬的迎客松。 白泽点点头，拱手道，小生与爱宠阿蚩云游至此，倘能助阁下一臂之力，定感荣幸。 奢厉看看身后的白龙，眼珠一转，说道，对对对，你恰好能帮我这个忙！ 奢厉走到白龙面前，摸着白龙的胡子，弹了一下，欣喜若狂地说，能把这根胡子送给我吗？ 区区一根龙须，何足挂齿？——白泽一扬手，说，阁下请便。 阿蚩，请尊士为你拔须。——白泽命令着自己的爱宠。 奢厉也没空跟白泽解释，摸摸白龙阿蚩的头，一抬手，便拔下了阿蚩的胡子。 白龙疼得闷哼一声，眼眶泛起了泪珠，瞪了奢厉一眼，哀求地看着自己的爱主。 白泽连忙上前抱住白龙的头以示安慰。 奢厉将胡子在手里掂了掂，确认正是他所要的硬度与细度，对白泽说了句谢谢，便转身就走。 阁下这就要走？——白泽说，不如我让阿蚩一送？ 不用。——奢厉头也不回，虽然跑不平，但是已经跑了好远。 奢厉拔了阿蚩的胡子，再不忍心劳烦于他。 阁下，敢问此地何处有河泽湖泊，我好带阿蚩饮水。——看着奢厉远去的背影，白泽问道。 往西不到三里，有一个羊眼湖。——奢厉的喊声在谷间回荡，传到了白泽耳边。 封谷晨雾迎客松，白衣游士乘白龙。一须救危燃眉中，问道者悠应者匆。 奢厉跑出好远，忽然想起什么，连忙回头看去，白泽和白龙已没有了踪影。 来，快用这根针！——奢厉跑到於菟和博怡面前，递上了白龙的胡子。 於菟持天玄剑，天玄剑剑身通红，炙烤着黑蜘蛛咬博怡的患处，博怡已经毫无知觉。 你来得正好，再晚一会，伤口就撑不住了。——於菟看了奢厉一眼，接过龙须，将末稍柔软处削断，只留手掌般长短，看看奢厉说，需用你的尾毛做线。 奢厉将尾巴翘到於菟眼前。 於菟打开宿脉，手中的龙须针泛起一层蓝盈盈的水光，她另一只手拔下奢厉的尾毛，一手扎针，一手穿线，手法熟练技艺精湛。 不一会儿，蜘蛛的嘴巴便被於菟缝合在博怡的屁股上了，只见博怡爬在地上，那黑色的蜘蛛和身体连成一体，蜘蛛的八只毛茸茸的脚在下面甩着，看上去，好像博怡长了九条尾巴一样。 对了，你哪来的龙须？——於菟拍拍手，直起身来问道。 在谷口遇到一个白衣旅人，他的座骑。——奢厉如实回答，问道，想不到你还认识龙须。 哦，和我哥哥的胡子一样硬，我当然认识。——於菟轻描淡写的回答。 大荒世界，龙是最普及的座骑。 博怡怎么样？——奢厉关切地问。 不碍事，现在双血正在汇合，需要睡眠，等睡醒了，就恢复啦！——於菟说。 多谢你！——奢厉向於菟道谢说，我们杀死了你的坐骑，没想到你竟然以德报怨，救了博怡一命，实在令我感到敬佩！ 治病救命本来就是我的使命啊。绵绵被你刺死没法复活了，用他的尸体救命我也是迫不得已的。——於菟顿了顿，问奢厉，再说了，谁说我以德报怨了？你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 那，你要怎样？——奢厉心下一惊。 人家可没说过不为绵绵报仇哦。——於菟说完，原本温柔的目光变得犀利起来，手握着龙须针，恶狠狠地盯着奢厉。 奢厉完全没有料到於菟的转变如此之大，吓得后退两步。 绵绵，你的主人这就为你报仇！——於菟说话间，便一个箭步冲到了奢厉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