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绝境

    一刀临世，从苍穹之上斩落下来，辉煌煊赫，霸道绝伦。

    浩瀚的气场将方圆十几里包裹在内，形成一种无形的压迫，一干低阶妖兽战战兢兢，全部匍匐在地，不敢动弹分毫。

    柘林猛地抬头，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然后，更加震惊。

    “这一刀……”

    符文凝聚，气势磅礴，似有承天之意，又浩浩荡荡，一往无前……他在怀疑，这是否真是一个开元境小修士能够施展的术法，他在怀疑，自己能否完好地接下这震世一击。

    刹那间，柘林浑身气息暴涨，毕生修为无所保留，仙道力量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状态。

    他一双眸子苍老深远，有雷电闪烁，看透虚空，中有毁灭气息交织。

    “凝！”

    八方灵气聚拢，在璀璨的金黄中，道道凌厉的元力朝他掌心汇聚，绚烂如霞。

    而在他的背后，一个高大身影凭空浮现。那身影虚幻不实，足足十几丈的高度，映衬虚空，一股霸道的威压尽情释放。

    柘林天赋不够，不曾真正凝聚法相。但他毕竟到了凝魂境后期，修为深厚，凭借机缘借来半具残魂之躯。

    即便是残躯，也足够令一般修士心惊胆战。

    “开！”

    柘林立天而起，气贯长空，汪洋般的气势倒卷天地，一轮宝印如同骄阳当空，狠狠撞向当空落下的那一重浪。

    “轰！”

    整片天地猛地一震，无数草木飞屑狂卷，狂暴的力量湮灭周围所有生灵。

    “咔咔！”

    方圆几里，坚硬的磐石寸寸开裂，化作一堆砂砾。

    视线被风暴遮掩，让人看不清这片天地到底发生了什么。无数妖兽疯狂奔走，疯了一样乱撞，闯入这片天地的，都被绞成了泥。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平息下来，灰尘渐落，一切慢慢变得清朗。

    “咳咳！”

    千绝从一块断裂的乔木下面爬起来，吐出呛进嘴巴里的草屑，口中溢血，脸色煞白。

    他身体糟糕到了极点，体内气血近乎凝滞，身体颤抖得非常厉害，勉强扶着地面靠一块断木坐着。

    他目光扫了一圈战场，并没有发现柘林的影子。

    也没有尸体。

    “难道没死？”

    千绝低声自语，声音有些沙哑，看着周围越来越深的平静，心中生起不好的预感。

    若这一刀再无法斩杀柘林，那真的没办法了。

    “你在找我么？”

    忽然，一个声音从一片废墟中传来。声音沙哑干裂，像是两块铝片刮出来的，异常刺耳。

    千绝心中一惊，看到一个浑身衣衫破破烂烂的身影从视线中出现。

    是柘林。

    他似乎遭到了重创，嘴角同样有血迹流出，一身衣衫毁坏了大半，走起路来颤抖不已。

    他的身体真的很糟糕，体内力量凝滞了绝大部分，真实战力怕是不如一个炼体境强者。

    但他比千绝好了太多。

    此刻的千绝，身上无法再发挥半分力量。一个普通人的普通一击就能要了他的命。何况柘林乃是一个凝魂境后期近乎巅峰的强者。

    即便是遭受重创，柘林的随意一击，就能让千绝万劫不复。

    “你还真是让人感到意外。”

    柘林面目依旧阴沉，但看得出来，此刻的他很是放松，因为千绝已经没有还手之力，一击而落，触之必死。

    他一步步走向千绝，速度很慢，但每一步都让人十分压抑，因为他每往前走一步，杀气就增加一分。

    “你的开端，和很多年前西陵走出去的那个武者开端一样——天打雷劈而未死。”柘林冷冷地嘲讽，“我想结局也一样——必死。”

    千绝看着柘林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杀气也越来越重，心中反而越来越平静。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身陷囹圄，已经被逼入绝境，随时都会被人斩杀，但心头越发显得无限宁静。

    仿佛，他已经看透了万世浮华，洞穿了千百轮回。此刻的他，恍惚回到在那片战场上，为倾颜逆天改命的那一刻。

    倾颜身死，千绝千辛万苦求来古法，为她逆天改命，但所谓的逆天改命，只是一个骗局。

    当时已经进行到最后一个步骤的他，一只脚已经迈过死亡线。

    那时候，他看到了一道模糊的门。气息渺远，古朴荒凉，似凝聚苍黄，震慑洪荒。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似乎再往前一步，就能遁入轮回，生生世世记忆不相承接，再无法掌控命运。他会忘了他是谁，忘了关于以前的一切。

    可惜的是，那道门咫尺天涯，只迈出一步，根本无法接近。

    现在，似乎千绝又到了生死边缘。

    恍惚中，他又看到了那道门。仍旧是虚无缥缈，淡淡青光笼罩，看不真实。

    他笑了。

    死亡并没有那么可怕。

    或许自己迈入那道门之后，将会立地成仙？

    也或许，他会用堕地狱，从此在世上彻底消失。

    柘林看着千绝嘴角的笑，顿时蹙眉。

    “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难道你认为你还有生存下去的可能？”

    柘林冷笑，缓缓抬起一只手掌：“结束吧。”

    他不想耽误片刻，因为这小子身上的变数太多。他害怕如果自己再耽误一会儿，死的会是自己。

    干枯的手掌上面青筋凸起，慢慢抬起，上面有力量凝聚。

    力量很小，气势也不足，只是平凡普通的一掌，冲千绝头顶落下。

    千绝并不反抗。

    事实上，他也没有力量反抗了。

    他只是看着那慢慢落下的手掌，心中平静到了一个极点。似乎，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孤独地守望乾坤。甚至，他自己已经化身乾坤，与岁月厮守，再无波澜。

    柘林看着千绝的表现，皱紧了眉头，心中升腾起无限不安，甚至有些惶恐起来。

    一个即将被杀的人，应该是这种表现吗？

    正常情况下，一个即将被杀的人应该跪下求饶，应该露出无限绝望，至少应该有些惊慌失措。

    可千绝没有。

    他的脸上除了有些苍白之外，只有平静，和那一抹让他无法忽略的笑容。

    但那又如何？

    自己一掌下去，他必死无疑！

    “死！”

    柘林目光忽然变得炽盛，两道冷光如电，随着手掌落下，即将斩落在千绝的头顶。

    他要杀死千绝，然后夺下三世莲。

    但是，他脸色忽然一变，猛地抬头，目光含着无限惊恐，身形爆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