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天灾

    2008年5月12日，14点28分，四川汶川境内。

    天色愈发的阴沉了，李轩脚步匆匆地行走着，天上云团闷得仿佛要炸裂开来，无声的咆哮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厌恶的气息，李轩皱了皱眉，但很快李轩知道了，那是——死亡的气息。

    巨大的轰鸣声突兀地响起，就像旧工厂里的机器的噪音，刺耳欲聋。紧接着远处的天色骤变，由暗到到蓝，由蓝变紫，等待已久的闪电炸裂，惊雷咆哮；地面开始颤抖起来，高楼的反光玻璃碎裂下来，洒落一地；水管在地下爆裂，井盖被冲飞，巨大的水柱喷涌而出，似蛟龙腾起；可怖的裂缝在李轩眼前扩张开来，像张开的狰狞巨口，将马路从中间劈开。高楼在坍塌，基柱在断裂，坚固的吊桥在一瞬间就垮塌，整个世界都在奔向毁灭。

    李轩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天崩地裂，地动山摇。这一切都只应该出现在电影里的场景，此刻无比清晰地在他面前发生了。

    地震发生了。

    一个又一个的裂缝交替地裂开，一座又一座的房屋倒塌，人们拼了命地朝着空旷地带奔跑，李轩混在人群中间同样惊恐地逃亡着，他看见奔跑迟缓的少女被裂缝吞噬得干干净净，他也看见摔倒在路上的老人被钢筋石块击中，血rou模糊，他还看见被挤压在废墟里的小孩伸出一只手朝着前方，目光里满是惊慌失措的痛苦，嘴里喊着嘶哑的救命声，却被巨大的轰鸣声掩盖。

    到处都是烟灰，到处都是人们的哭喊声，到处都有人死亡，整个世界笼罩在一团绝望之中，在绝对的自然力量面前，人类显得那样的渺小与脆弱。李轩在第一度惊心动魄的逃亡之中幸存了下来，精心打扮的发型毁了，洗得干干净净的衬衫也烂成了布条，上面涂染着泥土与血液的混合物，他的胳膊受了些轻伤，鲜血挂满了整条臂膀，但好在双腿没有损伤。他跟随着人群不断的逃窜，在呐喊与尖叫中人们乱成一团，很多平时里人们死死追求的东西，此刻变得一文不值，一切都可以抛弃，只要能够活下去。

    然而很快李轩便意识到了什么，尽管他的身边危机四起，但此时他脑海里完全被一个身影所占据——赵梦妍！

    她还在龙腾酒店那儿等他吗！她那样柔弱的一个女生，在这样的情况面前会不会吓得惊慌失措，会不会遭遇危险！然而李轩都已经自身难保，大地仍在剧烈地颤抖，面前依旧是数不清的飞沙与碎石。为了活命所有人都不顾一切地逃往避难场所，只有李轩此时竟在想着其它事情！

    有时候李轩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回顾自己十八年的生命历程，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东西，没有玩得要好的朋友，没有干过什么值得称道的大事，没有与众不同的经历，一切一切都似乎那么平淡，起床，上学，吃饭，睡觉，唯一一点与众不同的，或许是他没有双亲吧，他一直都是靠着不知名亲戚每月定时汇来的生活费生活在这个世界。

    十八年来一直如此，他一直这样生活着，孤单而落寞，但却不觉得悲伤。唯一让他觉得生命有色彩的，就是赵梦妍了吧？是的，就是她，让李轩每晚睡前开始有了可以想念的东西，是她，让李轩知道孤独的时候除了听歌，还可以思念，是她，让李轩似乎看到了一丝丝的生命的曙光，让他觉得，原来生活，并不仅仅只是生下来，活下去而已，我们可以有着其它的追求，比如，心爱的女孩。

    但是地震把一切都毁了，什么追求，什么梦想，什么友情，什么爱情，一切都毁了，这儿只有废墟，这儿只有哀嚎！

    李轩的脚步越来越慢，越来越慢，趋近于停了下来，一小块钢筋水泥块从他脸庞擦过，划出丝丝血痕，他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义无反顾地转身朝着刚刚逃出来的方向奔去。

    他决定了，活下去固然可贵，可是，没有了赵梦妍，他也便失去了生命的色彩，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的依恋赵梦妍，也许过份孤独的人，一旦对某人产生好感，便会转化成一种强烈的精神寄托吧？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算不算是逞强，他只知道，他不想她出事！

    对于李轩来说，赵梦妍，就是他的寄托，是他的支柱，是在某些时候，能比生命，更为重要的东西，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李轩飞速狂奔着，路上逃窜的人也来不及管李轩的死活，他们自己其实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还往震源中心跑去的，要么是疯了，要么就是，有很重要的东西驱使着他，比如亲人，比如爱人。

    越往龙腾酒店赶去，震感就越发的明显，李轩对赵梦妍的担心又多了几分，他新买的特步运动鞋在剧烈的奔跑中丧失了它作为鞋子的功能，李轩几乎是赤着脚在跑，各种碎石玻璃划伤了他的脚底，他却没有丝毫感觉，因为远有比这更大的痛苦在等着他。又一座巨大的建筑全盘倒塌，巨大的阴影从高空笼罩下来，李轩在奔跑中抬起头，散落的石块在他瞳孔中不断地放大。

    李轩的心跳频率在一刹那高达两百下每分钟，就像战士征战前擂动的鼓声，李轩全身每个细胞都震颤起来，这儿离龙腾酒店已经不远了，李轩他，不想倒在这里。他是真的，想要去保护赵梦妍。

    记得以前看日本动漫的时候，有一句台词一直令李轩记忆深刻:人在为了保护最重要的人的时候，会变得非常的坚强，那种坚强，足以令你迸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或许对于李轩来说，赵梦妍就是那个最重要的人！

    仿佛重生一般，李轩的心脏在一刹那几乎停止了，冥冥中有一种古老的力量在召唤着他，他似乎听到了天使在梵唱，魔鬼在在哭泣，古老教堂的钟声在他耳畔响起。李轩感觉到，有什么沉睡着的东西，苏醒了。

    这一刻，李轩全身似乎充满了活力，被扎得血rou模糊的脚底竟然开始缓缓愈合起来，脸上的擦伤也逐渐消失了。时间似乎在李轩眼前放慢了，高空坠落的石块仅与李轩数米之遥，却一直没有掉下来。世界在李轩眼前突然变了一个模样，他能看到所有石块的坠落轨迹，他能看到各种建筑内在结构，他能看到物体的薄弱处，他甚至能看到地底下地震波的传播方式，传播速度，他能看穿事物的一切本质！他能精确地洞察并计算出身边的地面在哪一刻坍塌，头顶的石块需要多久才会坠落，换而言之，他能避开一切危险！

    “凤凰，涅槃了。”远处一座废墟之上，米兰远远地注视着李轩，目光深邃。

    如果此刻李轩面前有一面镜子的话，他一定会惊恐地瘫坐下去，因为他的眼睛，变成了妖异的血红色！

    但他顾不上考虑许多了，这些突如其来的变数至少对他是有利的。他凭借这双血红色的眼睛，一次又一次地避开了落石与裂缝，他在这片绝对死亡的地震中心里跑出了一条生路！

    这是怎样疯狂的一个男生，在这足以毁灭一切的地震里，他一次又一次地与死神博弈，他双眼赤红，他鲜血淋漓，他在乱石与废墟之中穿梭。

    “一定……不要死啊！”李轩在心里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