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章十三.疑窦
修竹尽头假山叠嶂，小道弯折曲绕，叮当的溪水或断断续续，或泉涌如雾。 “在前头，就快到了。” “你叫什么名字？” “婢子储秀。” “储秀，这个名字有意思。储秀宫。”晚莹盈盈笑道。 “侧妃说得极是。我爹曾是钟陵县令，八岁时选宫女就进了宫。后来恭皇妃指给王妃使唤。”她的声音很轻柔。 “原来你还有这样的经历。” “是的，王妃待我等却很好，婢子也知足了。”她浅笑着。 知足常乐，可阿爹却不会是钟陵县令。官小权微，保一方安定，两袖清风便可。事关社稷，易朝改代。多少人虎视眈眈地看着他。她的心中没来由地一阵心酸。 “侧妃，到了。” 一声轻唤打搅了晚莹的思绪。 此处离夙和园的正厅较远，僻静的院落，修竹环绕着周围，林子深处掉队的南归雀鸟叫声急促，声声催呼。 “妾身见过王妃。”晚莹跨进门内，便福身向楚雨嫣行了见礼。 “阿迟，休要如此多礼，你我姐妹这等见外。以后就不许了。”雨嫣匆匆迎来，责备道。 “左右有分，上下有别。历来就是规矩。不能到晚莹这儿就免了。”她淡笑着道。 “你我之间不需要这些规矩。”雨嫣故意沉下脸。 “好了，好了。都依你！”晚莹赔笑。 “王妃与侧妃情同姐妹，真好。”在旁的储秀掩嘴笑道。 临池而建的亭台，粉纱为帘，半掩着。 池中圈圈涟漪，一对七彩鸳鸯凫游于残荷枝蔓间。 “这对鸳鸯好看。”晚莹扶着荫栏。 “这对鸳鸯是王爷去年从宫里带回来，说是皇上赏的，还金口玉言赐了祝词情比鸳鸾。”雨嫣脸上悄露一丝喜色。 “去年，王爷他…”晚莹止住之后没有说出口的话。她本想问夏允然多久没有踏入夙和园，又不知雨嫣的心意是怎样的。 “王爷他和我爹之间的隔阂是从我嫁入王府第二年元夕宫中大宴开始，当夜王爷喝得酩酊大醉，被宫中的内侍送回后借着酒劲立誓要与楚相府势不两立。”雨嫣提起这段往事，似乎还有些讳莫如深。 “不提它了，怪我多话。那日你回到王府后可有对其他人提及在木楼里发生的任何事。”晚莹见奴婢们都已退下，四下无人。 “不曾提起。只说王府后院闯进几个毛贼，其余的我只字未提。”楚雨嫣淡然。 “北都府衙将王爷请了去，府上有什么异常吗？” “府衙请王爷做什么，什么时候的事？ 王府这两天平静无事。只是后院遭了贼，侍卫们加紧了防备。”雨嫣面上些许困惑。 “无事便好！”晚莹心中疑团更多了。尽管嘴上说得轻松。 “王爷不是去了齐月楼吗？那晚穆齐亲口说的，我回府时正好赶上王爷出门，他只是吩咐我万事小心。穆王爷不曾对你怎样吧？”雨嫣察觉到晚莹似乎是心事重重。 “我好好地回来了啊！”让雨嫣知道太多，于她不利。 穆齐做的是什么打算？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卷入这场九死一生的权谋之中，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看似荒唐的每个人总想将对方置于不利之地，或明或暗，盘根错节，却叫人没有理清头绪，知道他们的下一步计划。 如果说北都府衙扣押夏允然只是个幌子，这个局到底是谁在设，设局的人又要做什么？ 夏漠然朱红御批定罪文可是亲笔御书，且有李晟兮证实了有皇帝近侍与北都府衙交涉释放他们二人一说。这么大的事别说已坐实，就是讹传，也是早已尽人皆知。 事出唐突，她也未曾细想。陶言在她提及鲁成王府时也未有其他反应，只是埋怨她错付终生。 “晚莹！”雨嫣见她错愕了许久，不禁轻唤道。 “什么？”还未回过神来的她搪塞着。 “你们有什么瞒着我？”楚雨嫣毫无畏惧的目光毫不转移地看着她。 “穆王爷跟我们开了一个玩笑而已，不要多虑。”她对雨嫣会心一笑。 “玩笑！我听爹爹说穆家王爷行事稳重。这个玩笑…”此话意味深长。 如此便好，可晚莹的心里却认为已不是。夏漠然，穆齐以及夏以衡这三人之间一定有着什么隐情！ 如果这个解释合理的话，那些在后思宫里发生的一切看似不同寻常的事就可以得到答案。 首先，夏漠然费劲周折让穆齐“带”晚莹进宫面圣，却是在祭典之时，这是犯了大忌的？ 其次，隔墙听来的宫女们的谈话，蛛丝马迹间可以得知穆德妃执掌后宫，势头不小。她知晓晚莹私会皇帝一事，又怎会坐视不管？当今穆后得势，皇帝懦弱，这也是事实！ 最后，夏以衡的出面仅仅是几句话就解了晚莹被囚困行宫数日的围？夏漠然是个固执的性子，却能听之任之。 “晚莹，晚莹，你听到我适才说的话了吗？这些锦鲤不是寻常的品种，北都就此池仅有。”对上雨嫣盈盈笑意，她方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身体不适吗？” 雨嫣表情少了适才的顾虑，多了关切之色。 “月余身孕，总感觉有些不太适应。” 晚莹并未迟疑。随口回答。 “真的吗？莹儿，王府又要有喜事，回头我就去告知母妃。”雨嫣脸上绽露了一个甜甜的笑。 “真的。”晚莹庆幸自己遇上这样的好姐妹。 “这几日可有吓着你？”雨嫣又忆起不久前的经历，还心有余悸。 “在军中惯了，这些算是小事。” “军中，你还上过战场？”雨嫣脸上点点欣喜。 “我自小仰慕汉朝的霍将军，可阿爹却常感憾我不是男儿。”每每提起此事，晚莹心中有着不甘。 阿爹说好男儿要尽忠报国。她姓尉迟，为还夏氏权政，牺牲了这一切也许是值得的。只是若夏允然真的得偿所愿，穆齐该何处容身。她心里希望无论结局如何，至少他是安好的。 “只可惜我们终究是女儿家。”雨嫣感叹。 “是啊！”晚莹心中仍旧是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