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章三十一.宫宴（四））
陈公公领着两名他手底下的小太监抬着一张矮脚书案置在几案的一侧，恭敬地将空白的黄绫诏书摊开来。 夏漠然接过陈公公递给他的毫笔，带着怒气地在诏书上落笔。 紫宸殿上一片寂然，连抽气声也不曾听到一声，穆太后的凌厉目光狠狠地盯着晚莹。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亲手设下的离间计，想让夏漠然与夏允然最终撕破脸面的好计策，最终却会被这个外表柔弱内心强悍的女子以这样不惜后果的方式给解决了。 晚莹神情自若回予一抹绝美的浅笑，微低着头看着趴在殿上的两位贵人：多嘴多舌，在这个靠皇宠过活的宫墙内，这次是帮你们长点记性。是，我能让你们的皇上魂牵梦绕，没点捅破天都不怵的胆子怎么行！ 晚莹隐隐地感觉到身后有好几百个看好戏的人有失望的，有得意的。得宠的人恨她入骨入髓，失宠的巴不得她成为对付那些宠妃的绝佳工具，但是好像最终对她要与夏漠然划清界限的表现似乎都是心里凌乱得他们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谁让她们遇到了一个多情又滥情的皇帝！ 待玉玺红印盖在圣旨上后，陈公公双手捧起，小心翼翼地下了一级金阶，立定，挺直腰杆，清了清喉咙：”众人跪接圣旨。” “朕行诏，鲁成王侧妃清闲贞静，朕特下此诏，凡今后有议她声名是非者，罪同逆上，定严惩不贷。”陈公公的温言在大殿上每个人心中都起了微澜。 陈公公一步步地下了阶，将诏书递到晚莹跟前：“侧妃，请接旨吧。” “臣女领旨，谢皇上隆恩。”她的双手接过圣旨，心中才算舒了一口气。 “谢皇上。”一众人等尽管由心不甘情不愿的，嘴上还是诚惶诚恐地答应着。 “陈砚送墨贵人和姝贵人回居所，今日的欢宴要是让这一出给搅了，朕拿你们是问。”夏漠然从龙椅站起身来。 “臣妾谢皇上不怪责，臣妾告退。”墨贵人和姝贵人磕头如捣蒜。 晚莹卷起手中的战利品--黄绫圣旨，转身便朝自己的案几走去。 “尉迟晚莹！”金阶上传来了夏漠然的高喝。 他又要找她什么茬？她停止迈出的步伐，心中暗自思量着。 “鲁成王今日也在场吧？” 良久，殿上的人的目光由晚莹的身上，转移到坐在角落的夏允然，他早已坐回原位，自斟自饮，视周围的一切如无物。 “鲁成王何在？”随侍的陈砚见殿上无人应答，又延续了夏漠然说过的话。 “小王在此。”夏允然才悠悠地站起身来，漫不经心地朝殿中央走来。 这可不像平日鲁成王爷的一贯作风，今日不仅可以令晚莹听之任之在大殿上胡搅蛮缠。他也配合她摆出一副窝囊的模样，这是闹哪样？ “鲁成王夏允然参见皇上，参见太后。”夏允然规规矩矩地给金阶上的两位行了礼。 “鲁成王今日真是好定力啊！王府的侧妃被人欺负了在皇上面前讨一纸圣旨来表明自己的委屈，你却一点都不在乎。”开口说话的是穆太后。 “小王管教无方，自感惭愧。”夏允然唯唯诺诺地自我贬低。 “哀家就这么一个侄女，盼了好多年，终于为皇上怀上龙子，你们在宴上闹腾，要是伤了龙子，哀家和皇上绝不饶过你们。”穆太后的脸色晕中带黄，不知是大殿上宫灯的原因还是她因为真的是盛怒。 “小王回府一定好生管教。”夏允然不卑不亢的态度。 “哀家听说钦天监观天象，测得有一人要对德妃肚子里的龙子不利，可知此人是我皇室中的哪一位。” “母后，朕正在找那个人，被这么一闹，朕倒忘记了。”夏漠然才忆起此次宫宴的真实目的。 “哀家既然来了，就看看吧。”穆太后正了正身子。 一场看是偶然其实是必然的宫闱争吵，以一纸圣旨和几多废话宣称结束。但是它的发生的条件似乎有人故意而为之：其一，墨贵人和姝贵人为何要在宴会上故意激怒晚莹；其二，夏允然为何能不闻不问，任事态变化如此极端，其三，是谁对晚莹的脾气拿捏得如此恰到好处。 这诸多疑云下，此次闹事变得不再是那么简单。 既然那人想看，那就如此就开诚布公地演一出给他看。一纸圣旨，彻底打碎了穆太后离间的美梦，也向夏漠然表明她的心。这人在害她，还是在帮她。 这场闹剧并没有将众人对那盘打了结的黄绫的好奇心转移，穆太后适才的那番话让众人的心更是提到嗓子眼。 陈公公托着盘中一步步朝晚莹他们三人所在之处而来。 “太后，你怎么了？太后...”金阶之上传来张公公的一声低嚎。 “母后，母后...”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时，又传来夏漠然的惊呼。 金阶上穆太后的身体正一点点地瘫软下去，张公公使劲想护住他的主子，却因面对突如其来的状况猝不及防。 “还愣着干什么？”张公公急声对着在一旁吓傻的两名夏漠然的随侍太监唤道。 两人才从傻愣中回过神来，赶忙搭了一把手。 “快传太医。”慌乱的众人中有人提醒着。 “快传太医...”张公公才清醒此时应该做些什么。 几个太监匆匆出了大殿，迅速地消失在殿门外。 “皇上，此处离太医院太远，太后怕等不及了。”张公公哭丧着脸。 “皇上，不如让我为太后把把脉，看看太后的脉象如何？”慌乱的大殿上一声清亮的女子声。 又是她，尉迟晚莹！ “皇上，请允许晚莹上阶看看太后的情况。”镇定自若的神情给了六神无主的夏漠然打了一份安定剂。 “你...能...朕让你快点上来。安言，快接她上来。”夏漠然有些语无伦次，这一刻。 宫灯的光辉照在台阶上，刺眼的光芒将晚莹的身子包裹在金光里。这是她第一次走上象征皇权的金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