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回 烟尘旧事
“巴卜哇,巴卜哇,悠悠小孩巴卜哇,狼来了,虎来了,老和尚背着鼓来了......” 婉薇拍着被窝包裹着的绵恺,轻声唱着童谣。只见脸色苍白的绵恺,睡梦之中犹在不安的颤抖着,婉薇不禁愈发自责,手抚上他的小脸,她的眼泪不由自主的就淌了下来。 好孩子,额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咱们的将来,你千万不要怨额娘啊! 正是黯然神伤之际,却见一个小太监弓着身子闪了进来,那人打个千儿轻声问了安,便垂首站到了一边。婉薇偷偷将泪一抹,略略平复一下心绪,方才将头转了过来。只见面前站着的那人,却是新晋提拔上来的储秀宫主管太监——宋爱平是也。 “春烟那里受不得刑,倒是吐出不少东西来,奴才已经全数录在这里,还请主子过目。”说着,宋爱平便从怀中拿出一张印着墨迹的纸递了上来。 婉薇将那纸展开,却见其上的字迹笔力雄健,当真一笔好字!将那供词一口气读完,郁结于胸数月的谜团也终于有了眉目,原来,事情竟是这般! 追根穷源,那便要从婉薇遇刺那夜说起。那夜,婉薇一人于奉先殿中罚跪,因有九寿通风报信,方知颙琰有心顺水推舟,才把自己发落来了这里,心下不甘便想出了一招破釜沉舟的计策来。哪知世间之事没有绝对,婉薇自导自演的一场闹剧,竟被红苓误打误撞的看了去。事关重大,红苓自认为命不久矣,便将所知告诉了春烟......所有事情一经串联,便只能用‘难得’二字来形容了。 难得的巧合被红苓碰了去,难得情义被春烟担了去,难得的漏洞被诚妃钻了去!不成想,红苓、四禧还有春烟,竟都是被自己所累!婉薇心中怅然,手一松,那供词便飘飘悠悠的落在了脚边。 只是如今骑虎难下,纵是心有不忍,却也无能为力了!略略闭目清心,婉薇再将眼睛睁开之时,眼神之中再不见半分怯懦,半晌,口中方冷冷的吐出了四个字:“春烟,杖毙!” 宋爱平轻声应喏,却并不着急退下去,反而将袖子一掸,便在婉薇面前跪了下来,"奴才适才冒犯了小主子,还请主子恕罪!" 婉薇哑然而笑,目光便转去了绵恺身上。“你尊本宫旨意行事,何罪之有!” 人人都可恕罪,唯有自己罪不可恕!来日便是绵恺不介怀,可在自己的心里,这却是一生再也跨不过的鸿沟。信贵人从前是诚妃身边的伺花宫女,对花性知之甚多,那太医一说那毒是从花树上粹采而来,自己便已了然于胸。她们借春烟之手杀人于无形,那就怪不得自己栽赃嫁祸!纵是信贵人今日夜宴不离席,却也躲不过几天,这个黑锅,她终是背定了的! 绵恺啊绵恺,额娘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啊!你是额娘的儿子,若是额娘没了,又岂能有你的好日子过? 婉薇的泪像断了线的珍珠般倏倏而落,心中甚是抱罪怀暇。宋爱平见状,默默的磕了个头便欲退下,哪知刚刚站起身来,就听门口报说:“安常在到!” 宋爱平忙得迎到门口,却见安常在已经挑帘走了进来。 “娘娘可还好么?” 宋爱平打了个千,方才回道:“小主子还在昏睡,主子自是忧心不已!” 长叹一口气,安常在便冲宋爱平摆了摆手,连侍女等人一并留在了外头,一个人摇摇摆摆的走了进去。婉薇见她进来,便忙做才发觉样的一边擦泪,一边说道:“你如何来了?”
“嫔妾心里挂念着三阿哥,久久难眠,索性来陪娘娘守着,也好安心!”安常在眼圈红红的走了过来,探头一看榻上的绵恺,眼泪一下子便滚了出来,“这信贵人当真狠心,竟然胆敢把三阿哥推下太液池!那水一到夜里可是寒凉的很,只求上天庇佑,让三阿哥千万不要落什么病根才好!” 婉薇见她转眼已是梨花带泪,心中忧烦竟是去了大半。她这次竟真的能哭出泪来,当真是下了功夫的!不愿就落水之事深究,婉薇便也佯作悲戚掉了两滴眼泪,然后执起安常在的手说道,“这阖宫里,也就你有良心了!” 安常在听婉薇如此说,悲愁之中方见两丝喜色,将婉薇的手反手握住,依旧带着哭腔说道:“嫔妾虽说不读书,可也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自是不能做那没人伦的事!三阿哥这般情形,也只有那样的狐媚子还能放心安寝!” 婉薇听出她说的是玉贵人,却并不接她这话头,反将她拉起去外间坐了下来。唤人奉上茶水点心,两人便闲话起家常来,不过是些家长里短,渐渐的安常在脸上便现出了不耐之色。再坐了片刻,她见终是无戏可唱,这才道扰告辞。 见她离去,茗香这才进来打理床铺,服侍婉薇安歇。一夜安稳无事,就此带过不提。 次日一早,婉薇醒时,便发觉身边空空如也,竟不见了绵恺的踪影。睡意顿消,连外裳都没套,婉薇便从床上跳了下来,四处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