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福祸相依
身段窈窕,面容姣好,谁能想象那套华丽的扮相之内,所包裹着的真身,竟是堂堂七尺男儿。 婉薇于那悠扬的乐声之中沉醉不已,只见她闭着眼睛,手指在桌子上随着乐点一下一下有节奏的轻轻敲着,头也随之微微晃动,一副极是入迷的神态。 可一身朝服的二福晋却未沉醉于那清丽悠扬的乐声之中,相反,反而似乎婉薇于她的吸引力更为大一些。觉察出异常,婉薇睁开眼睛望向二福晋之时,却正好与之看了个正着。 “好好的叫你来听堂会,你倒是瞧着本宫做什么?”婉薇在贵妃榻上坐直了身子,笑着一招手,春嬷嬷便将一盏热茶递到了他的手中。 看她揭开盖子撇着茶沫,神情自若,敏之也笑着将目光移回,从婢女的手中把茶盏接过,轻抿了一口那香气扑鼻的茶汤。 “你觉的这茶如何?”看二福晋也品过那茶,婉薇便将视线暂时的从戏台之上暂时转移了过来。 敏之又是一笑,只是那笑始终淡淡的,像极了她的为人。“茶是好茶,只是敏之从来都不好梨园之音,是以娘娘召敏之陪同听戏,倒是要扫您的雅兴了!” “知道你在家也不痛快,你来了,咱姐妹之间说说话,不是更好么?”婉薇复又靠回了贵妃榻上的织金大靠枕上,嘴角依然是扬着,可那笑意里却参杂了几分牵强之意。 “娘娘时刻想着敏之,敏之心中着实感激不尽!如今只盼着娘娘莫要再把什么干妹子之类的,塞到我们府里才是,毕竟小门小户,比不得这宫里应有尽有!”二福晋将茶盏放回小宫女的托盘里,目光的余光不可避免的又扫到那跪在一旁的人,眉间又是不悦的一蹙。 婉薇听出她话中的抵触,也不欲与她强辩,将眼睛一闭,便复又听起她的戏来。二福晋见她这般,只得强压着满心的不悦的坐在那儿,又是半晌,终是难得再忍下去,“依臣妇看来,娘娘想必还有家事处理,臣妇还是先为告退!”说着,便已站起身来微微一福。婉薇仍是闭着眼睛,等听那花盆底叩在地板上的声音响过了十几声,方才出声道:“论起尊卑来,本宫是你夫君的皇额娘,若说是本宫的家事,你又岂能逃得过!” 声音之中仍是带着慵懒,听在敏之耳里却是令她难以拒绝的强硬!谁不知道她家爷是最讲究孝道的,脚步不由的停了下来,她不情愿的转回过身子,看着依旧半靠在靠枕上的婉薇,她很清楚的听见了自己牙齿相互摩擦的咯咯声。一步一步再挪回来,敏之刚想坐下,婉薇却坐直了身子站了起来,“本宫现在要回去更衣了,二福晋请自便!” 说完,婉薇便率先离去,而她的随从除了宋爱平仍然立在原地看着那人,余者皆随她而去。敏之叹一口气,暗道一句无奈,也只得跟了过去。 彼时婉薇更过衣后,却见她身上一袭八团喜相逢的秋香色排穗褂,并一件竹青色如意襟的暗莲纹的衬衣,末了再系上一条缕金线的四季平安龙华,倒显得人更精神利落了许多。 “娘娘这身太过素净,不如换个发髻,再簪些鲜明簪子,方能相得益彰。” 婉薇一笑,叹口气道:“你现在这般倒教本宫想起从前了,加上婉枫咱们三个的闺阁时光,仿佛还在昨天一样!” “只可惜白驹过隙,转眼咱们都已为人妇,从前的许多事情竟是想都想不起来了!”敏之的笑意也蔓延去了眼角,目光之中浮起一层朦胧的缥缈,将固定在她发间的簪子一一卸下,她的一头青丝轰然散下,一股薄荷香气扑鼻而来,敏之的瞳孔突然一缩,笑容竟然凝固在了唇边。 婉薇没有觉察敏之的反常,仍是絮絮的说着从前,她们本是一族,说起来虽为远方表亲,可姐妹间从没分过彼此。直到各自出阁之后,分别有了家事纷扰,虽说不常联系,可偶然间的一次小聚,却愈是显得弥足珍贵。 “娘娘如今可还是喜欢在头油里边勾兑薄荷?”敏之忽的打断了婉薇的回忆。 婉薇被她问的一愣,“多年的习惯自然说改也难,怎么?”从镜子里看向敏之,却见她神色慌张,脸色有些苍白。
“不怎么,随口一问罢了!”敏之用手将她的头发大致的整理一遍,便欠过身子把妆奁前的桃木梳子拿在手上,细细的给她拢起了头发。等到整理到侧后一点的位置,方才发现那里少了半截的一缕,敏之拿着梳子的手不由得猛的一抖,只听婉薇捂着头发紧蹙着眉头,从镜中看着她道:“咱们可是从来没打过架的,难不成,今天你恼我到于斯地步,竟然如那市井泼妇一般扯起我的头发来!” 敏之的胸口上下伏动的频率明显加快,只是婉薇在镜子里看的不甚分明。强强挤出一丝笑容,敏之勉强让自己的手停止了抖动,只是那梳子仿佛此刻有了生命一般完全不能听命于她的手,挣扎几下,便啪的一声跌倒了地上。 婉薇一脸惊诧的回过头来,却见敏之的嘴角似笑非笑的扬着,目光之中泪光闪烁,脸上的诧异竟是不亚于自己。 “竟然是你!”口中喃喃自语道出这句,敏之便失魂落魄的转身离去,留下婉薇一人愣在当场,满脑袋的疑问。只当她是使小性子,婉薇也未多加疑心,想着漱芳斋里跪着的那人,她的心里不知为何浮起一星儿急迫,忙得唤过春嬷嬷把自己的头发理好,一声摆驾,一行人便又重新往漱芳斋迤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