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 谜题
婉薇摆弄着桌上各色精巧的瓶瓶罐罐,只见里边有瓷的、玻璃的、珐琅的,或透亮如冰、或洁白如雪、或描金、或彩绘,竟没有一个是重样的。偶有打开一个,便有异香飞出,竟是坊间难见的好气道。 那厢如瑰终于将视线从手中的书卷上移了过来,她随手拿起一个宣窑釉里红的粉盒来,打开一看,里边盛的是紫茉莉粉。“这粉以前用着倒好!这入秋以来反倒有些干巴巴的!” “秋燥最是厉害,可不就干巴巴的!再说玉簪粉这个季节也不固香了,倒是珍珠粉的好。” 婉薇递给她一敞开的掐丝铜胎珐琅盒,盒里雪白白的大半盒珍珠粉。谁知如瑰只看了一眼却并不接过,只是笑了笑:“这个jiejie自己留着也好,留着赏人也罢,给我却是要白白的糟蹋了!” 婉薇忍不住笑出声来,“你是何等人物,竟然也说这话!”话未说完,她便察觉如瑰的面色不妥,知道对于这段时日以来的韬光养晦仍是心有芥蒂,便转了话头又说起脂粉来:“也罢!最近百工坊又制了两盒参芪麦冬膏来,是用杏仁和香白芷研了粉子,与云母粉混了,再用蜂蜜汁子调的。每日取来匀面,既不会干巴巴的,还可使人好颜色呢!”说着便从一堆脂粉中择了一只玻璃小盒来。里边的膏脂白、香、润、滑,婉薇只用簪子挑了一星儿涂在如瑰手上,便与周围未涂的肌肤立显界限分明。 “难怪从前在外头,人间都管这宫里的百工坊叫做揍笨坊,这样的灵巧心思,确是难得!”如瑰将手移到鼻尖轻嗅,只觉一阵清香扑鼻,让人心醉。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他们若是没这般本事,也的确是该挨板子的!”婉薇笑着将那玻璃盒合上,又让人另外取来两包东西,“一时的得失而已,你如今只管照料好你的身子才是正格儿的!瞧瞧,这是御药房配来的增色菊花末,白菊花和茯苓粉制的,每日不拘时辰服那么一小匙,便可使颜色娇美。外敷内养,这两样东西当真是最好不过的!” 如瑰将那东西接了,复又叹了口气,方才已明朗的面容又添几分不屑,“我倒是知道jiejie的好意,只是见不得荣贵人那张狂的样子罢了!” “你若是想现在便去火上熬煎着,那便依你自己的意便是!只是将来后悔,可不要到本宫这里来哭!” 如瑰轻轻叹一口气,旋即又是一笑,“以前未出阁时,额娘常让我以jiejie为榜样,我那时还是不屑的,现今看来,还是jiejie活的明白!只是我却纳闷的很,于这种盼恩争宠的日子,jiejie当真是一点恨意也无么?” 婉薇一怔,闪躲的目光便移到了别处。恨过么?也许是恨过的吧!只可惜,再坚硬的磐石都有被打磨光滑的一天,何况一时而起的恨意呢!在这深宫里,连望出去的天都是有棱有角的,又哪里能容这活着的人有太多棱角!一时无言,时间随着那座黑漆彩绘阁楼群仙祝寿钟的滴答声静静溜走。正如那诗里说的一样,十年一梦归人世,绛缕犹封系臂纱,如那般紧抓着过去不放,不过是徒留笑柄罢了。 二人相对无言,默默的静坐着。半晌功夫,却听见春嬷嬷打开帘子,将春贵人引了进来。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春贵人先是规规矩矩的给婉薇请了个双安,然后又跟如瑰见了平礼,这才低眉敛目的垂手站在那里回起了话,“上午华妃娘娘的主诊齐太医来请脉,说是娘娘的方子里加了一味千年老参入药,只要服用些时日,熬过这个冬天,便能好了也未可知。” 如瑰了然的看看婉薇,便笑着拈起桌上的书卷起身告退,婉薇也不留她,反倒随着她自行扬长而去。 “既然是救人命的好事,meimei遣人去内务府领了便是,何故竟然到了本宫这里!” 春贵人一听婉薇这样说,面上现出一丝羞赧之色,“奴婢适才去过了内务府,只是碰到了淳嫔身边的双环也去领参,她说淳嫔如今要吃独参汤,是以并不肯让出那参呢!” 婉薇笑着哦了一声,便向着春嬷嬷招了招手,“去把咱们那参拿来,反正搁着也是搁着,拿去救人倒也是功德一件!”春嬷嬷领命下去,婉薇便佯作无事一般唤人给春贵人上了一盏茶来,抻了些许的功夫,这才继续说道:“不是说淳嫔受了风邪么,如何竟也要吃独参汤了?” 春贵人听出婉薇话中的意思,也不隐瞒,便将适才在内务府所遇到的事情,捡着重点如实的叙述给了婉薇听。一席话说下来,婉薇不免更加有些糊涂起来! 听起来,这个淳嫔倒是好像真的病了一般!只是一连五日,淳嫔皆是称病不肯侍寝,先前处心积虑的争宠,如今却又托病避宠,这一出跟着一出的,到底让人有些摸不清她的路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