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他是你的仇人啊
何夕也真正是领教了秋水mama那个古怪老人的脾气，许多时候沉着个脸不说话。但是做化疗时，实在受不了，她就不停不停的骂害她得癌症的杨昊天，一直把他祖宗八代都骂出来了。 沈秋水实在听不下去时，就会说：“他和你可是同一个祖宗，您这样骂他不等于是骂您自己？您还是省省力气歇着吧。再说这得癌症的人又不止您一个，许多人怎么得的都不知道，骂谁去？” 可以想象沈秋水说完这番话，母亲肯定要把矛头指向她：“你意思是，我活该得的这病是不是？你就护着他吧，他都残害了这么多人你还是向着他，既然要向着他，你就不要管我，去找他去好啦。呸，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一个是非好坏不分的混账东西。老天爷啊，你让我去见他们爷俩去得了。为什么还要让我苟活在这个世上受这种折磨。” 每每这种时候，何夕就感觉夹在中间好生为难。一会要让秋水少说两句，一会又要跟杨慧兰解释秋水不是那个意思。 秋水一听到母亲提到死去的父亲和jiejie时，总是会气呼呼的跑出病房，有时候是跑去狠狠吸烟，有时候又会痛哭不已。何夕那时候总觉得离开也不是，留下也不是。最终他还是会呐呐的说一句：“我去看看她。”然后转身走出病房。 想着沈秋水要么是在吸烟区，要么是在楼层的小花园里。他过去找到她要安慰她，跟她说老人是要通过发泄来减轻痛苦，就让她多多体谅一下。那时候沈秋水会跟他说，她什么都可以忍受，但是最受不了母亲提起死去的家人，因为那是在怨她，好像告诉她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母亲为什么要怨她？难道jiejie和父亲的死和她有关系？jiejie虽然是在她放假回家的时候遇上的车祸。难道这和她有关系吗？何夕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所以他决定这回好好问问她。 可他找了好半天，都没看见沈秋水的身影，决定下楼去看看。电梯一时没有来，他就决定走楼梯。却不想在楼梯口遇见沈秋水正躲在杨昊天的怀里哭泣，杨昊天搂着她轻声的安慰着。何夕赶紧退了进来，一时像被定住一动不能动，耳朵却竖直了。 只听杨昊天说：“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但是，她生这病心情不好，要发泄出来才会好受些。你对她还是要多些耐心，不要顶撞她。她要是骂我没有关系，你也可以和她一起骂我，我本来就该骂。只要让她心情舒畅，好好配合治疗，怎么样都没关系。” “可我有关系，她越是那样，你越是这样。我就恨你不起来。她让我恨，我也恨不起来，但我知道我该恨你，恨你。你该死该死。”沈秋水不停地捶打着杨昊天，最后还是哭倒在杨昊天怀里：“我该怎么办？” 杨昊天紧紧搂住她：“你要怎样都行，就是不要折磨自己。” “你这个恶魔，人面兽心的恶魔！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说好听的。”沈秋水的声音已经变成了呢喃。 何夕心绪烦乱的走开了，杨惠兰的话，原来不是凭空乱讲。他也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沈秋水真是和那个男人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秋水啊秋水，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沈秋水吗？他是你的仇人啊，你真的可以放下仇恨，认贼做友吗？” 不得不承认，杨昊天以柔克刚的本领非常了得，任何一个女孩在他面前都会变得没脾气。何夕自叹不如。但是他有一颗真心，所以他不会放弃，她会一直陪着秋水，让她明白谁才是真正爱她，对她好的人。他会做的比杨昊天更好，让杨昊天知难而退。 “小何，原来你在这儿啊.”和杨惠兰同住的胖阿姨气喘吁吁的找到何夕：“杨大姐刚刚离开了。” “什么？”何夕嚯的站了起来，急切的问：“她有说她去哪吗？” “她说她回老家，要你们不要去找她。” 当沈秋水听到母亲离开的消息后，急匆匆赶到了火车站。不管他们关系怎么不融洽，那都是她的母亲，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沈秋水甚至有点后悔自己的顶撞，这回找到母亲她一定跟她道歉，只要她好好配合治疗，她一定什么都顺着她。 但是她们在火车站没有找到母亲，母亲也不肯接电话。秋水不放心打算买了火车票回老家找母亲，于是他们买到了第二天的火车票。 有何夕陪着她一起回老家，本来杨昊天也打算去的，却被何夕冷冷的拦下了：“杨叔叔。”他故意把这称呼说的很重：“我想杨阿姨并不想见到你，你就别再去给她添堵了，好吗？” 杨昊天一时之间有些尴尬，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对他充满敌意。依然微微一笑：“也好，你们要是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其实我一直想回去看看，但是……”他带着隐痛的表情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秋水，镇上的人，如今过得怎么样，你看到以后一定要告诉我。”听得出杨昊天一直很愧疚和煎熬。 但是沈秋水这时候像被什么刺了一下，火气又蹭蹭上来：“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要是真觉得愧疚就该倾其所有去照顾他们。” 在火车上，何夕显得有些兴奋，他早就想道秋水的家乡去看看，以前听秋水说那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小镇。她和jiejie的童年时光是最快乐的。她们总是和小伙伴们一起到树林里捉玩游戏，躲猫猫。采蘑菇，摘野果，摘野花。到河里游泳捕鱼。到田地里捉昆虫蚂蚱。日子总是这么简单而快乐的滑过。她想要是可以这样简单快乐的过一辈子就好了！ 后来镇上要开采雄黄矿，要用它来生产砒霜、硫酸和提炼制造鞭炮、药材的雄黄粉。而她的爸爸mama都在厂里工作， jiejie上完高中以后也辍学进了那个厂。 想到秋水的jiejie，何夕充满了众多疑惑：“秋水，我记得你说过，你jiejie是在你暑假回家那几天出的车祸。这难道和你有什么关系吗？为什么每次提到你jiejie，阿姨似乎就对你有些怨言？” 沈秋水忽然面色凝重：“jiejie是因为来接我才被车撞的，她当时就在我面前活生生倒下。所以，我妈认为是我害了她。而且从小我mama就喜欢乖巧娴静的jiejie。而不是到处惹事生非又很叛逆的我。她最疼爱的女儿忽然离开人世，她当然受不了。” “我印象中的秋水可不爱惹事。对啦，你们不是说你jiejie是被人蓄意谋杀吗？你们怎么就确定她是被谋杀而不是出意外，难道她得罪了什么人？” “撞她那张卡车还被刻意遮挡了车号牌，派出所只查出那是一张修理厂早就报废的车，一个多月前就被偷了，后来肇事后被丢弃在荒郊野外。根本就无从查起。而且jiejie车祸前还被人灌了**。还还……”沈秋水似乎欲言又止：“你说这不是蓄意谋杀是什么？” 何夕吃惊的张大了嘴巴，他没想到秋水jiejie的死，那么复杂：“可若是这样，你mama更没理由责怪你啊。是因为杨昊天？因为杨阿姨恨杨昊天，怀疑他是凶手？” “我jiejie她……”沈秋水看了看何夕，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最终她还是决定说了：“她和杨昊天走得最近。听我妈说，她也没和什么人结过怨。所以一定是她那时侯把杨昊天逼急了，杨昊天想杀人灭口，又或者是他的妻子方敏对jiejie怀恨在心，所以起了杀念，谋划了这场车祸。又或者是镇上的人对杨昊天恨之入骨所以才殃及到我jiejie。可是冤有头，债有主。乡亲们不应该是那么狠心的人。所以想来想去就是杨昊天夫妇的嫌疑最大。可是苦于没有找到人证物证，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逍遥法外。”沈秋水手托着头，满脸的痛苦神色：“我接近杨昊天，就是想从他口中套些线索，可是他似乎也不知情。有时候把他灌醉了，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觉得有可能是杨昊天呢？你了解他吗？"何夕拈酸泼醋的问。 沈秋水摇摇头，没去管他的话里的醋味，只是接着说：“看得出杨昊天十分爱我jiejie，而且那场车祸是早就策划好的。要是杨昊天所为，我jiejie怎么会毫无察觉。” 何夕忽然不再说话。闷闷不乐的想：“杨昊天爱的是你jiejie，你和他走这么近，算是怎么回事？而且你jiejie的死不管怎么说和他都是有关系的，可你还替他说话，其实你内心里根本就不恨他，而且还不知不觉有些依赖他。” 何夕终于明白杨阿姨的心情了，可他那刻的心情比之杨阿姨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当你所爱的人，无可救药的去亲近她的的仇人，为了他不惜让自己的家人伤心，并不自觉的放弃了仇恨，这怎能不它让人失望呢：“秋水，虽然我们近在咫尺，可为什么总感觉你离我那么远？”何夕只觉心里被什么东西哽住说不出的难受。 沈秋水看到何夕沉默不语，当然知道他的心思。可是她能说什么：“何夕，终有一天，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