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原来我在你心中(二)
杏之默默旁观,心中柔软,不觉跳下黑马走过去,拍拍念奴的肩膀。 阿雪哭了半晌,气噎喉干,正不经意间抬起头来,瞧见一道挺拔的身影,顿时愣住:眼前的男子,束发戎装英姿超然,远山似的长眉覆盖着幽如深潭般的黑眸,倔强傲立的鼻子下一张曲线分明却坚毅紧抿的唇瓣,嘴角上弯仿佛在笑,带着与生俱来的温暖感觉。威严中透着柔和,霸气中夹着文雅,完美的像是不该存在于俗世之间。 小丫头越看越痴,心中羡慕,不觉又酸又甜:阿姊真有福气,竟能伴在这样一位男子身边,淡定,超然,气质沉稳,透出一股子安全感,令人觉得又踏实又笃定。可惜的是瀛国人个子矮小,十七八岁也不见得有多高,尤其是女子,站在他身边竟像个孩子。 灰衣少侠总算察觉到了妹子的异样,转头瞅瞅杏之,皱了皱眉头,翻了个大白眼,“阿雪,这位是吉祥元帅袁杏之。” “袁幸之”念奴雪默念其名,反复数遍,聪明伶俐地拜了下去,“小女子念奴雪,拜见姐夫。” 一语既出,所有人都愣了,尤其是王迁,头皮都快给他挠破了。什么是什么啊姐夫元帅是个女的啊难不成又是假凤虚凰不可能的灰衣少侠是男的吧莫非海外人士对性别的判定刚好与我们相反麻了个巴子的,老子的脑仁都快散了! 王迁崩溃的神情格外搞笑,念奴硬生生憋住一口气,黑着面皮,“阿雪,你是不是病还没好居然把元帅看成咱姐夫哥带你回帐房休息,顺便找军医瞧瞧。” “对对对……”原来是看错了人,军营里总算有第二个女人啦,王迁乐得屁颠屁颠,忘了男女大防,伸手就去拽阿雪。 念奴燥了,抢前就是一巴掌,打得王迁就地转了几个圈,俩眼一翻,咕噜一声躺倒了。 杏之淡淡地扯了扯唇角,“念奴,既然阿雪来了,无恙的事——” “我必须去,”灰衣少侠打断杏之,傲然地扬起下巴,“我的命是相爷捡回来的,相爷的命也是我救回来的,此生注定羁绊,你也莫可奈何!” 念奴雪看了看阿姊又瞧了瞧元帅,娇羞地垂下了头,暗自思量:看来自己还有机会,阿姊喜欢的明显是那个什么相爷,元帅估计是他的好哥们,姐妹俩嫁给兄弟俩,岂不是一段佳话 袁杏之沉默了片刻,知道念奴是女子已然有些震撼,想不到她一个直肠子人竟如此煞费苦心解救无恙,方才那番言语,明显的爱意深沉,恐怕连她自己也未发觉或许她对大昭的法令心知肚明,并不介意做心爱之人的地下情人得此痴情相待,是无恙之幸,还是念奴之不幸 静寂的谷口,唯有山风吹过,杏之的心里丝毫没想到她自己的处境,只听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正向谷口奔来。 念奴娇警惕地挥了挥手,纵身跳上树梢,对着杏之做了个隐蔽的手势,阿雪就交给你了。 女侯爷点头,望着阿雪,卷起一抹笑意,“窈窕淑女,耐不得寂寞如雪,你既是念奴的meimei,也就是我的meimei,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温言呵护,对于怀春少女来说显然是致命毒药。念奴雪心旌摇曳,顾不上琢磨琢磨阿姊为何要隐匿行迹,便小鸟依人地靠近了杏之,倚靠在她手臂之侧。 夜清寒已然带着孟勋赶了过来,瞧见阿雪似乎愣了一下,隐隐有些失望,“这位是……” “阿爹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军营,特意遣了远房表妹来谷中探望,以后便跟在我身边,也好有个人照料起居,不知寒弟弟可有异议” 女元帅自然应该带着女副将,小厮什么的不过应急,袁先生为长女设想周全,本就无可厚非,夜清寒并无理由反对,轻轻点了点头,“杏儿姐说哪里话有表妹照顾你,最合适不过。” 树梢上的念奴,暗暗咬了咬下唇。 王迁总算回了神,睁开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爬起身来,抱着双肩拼命揉搓,“哎呦妈呀,冻到骨子里了,这大冷天的,怎么躺地上睡了元帅可别骂我啊” 孟勋冷冷地瞧了他一眼,打鼻子眼里喷出一口气,啥话没说。 夜清寒依旧一副高冷的面孔,就像根本没瞧见王迁这个人也没听见他说话,自顾自地抿了抿薄唇,向着杏之一抱拳,“过两日便是我休沐,杏儿姐可有什么话带给袁先生” “你要去家中探望”女侯爷扬起睫毛,静静地望着夜清寒,后者眼中痛楚,没有野心勃勃不可一世,反显得寂寞荒凉。寒弟弟只是对别人和自己都失望罢了,或许他心中也在挣扎,混沌凌乱,所以才打错了主意,倘若能遇到真心相待之人,必不会如此极端与孤冷。 平乱大将军却又想歪了,眸光一冷沉下脸来,“杏儿姐若是不喜欢我去家中打扰,我便不去也罢。” “怎么会”袁杏之展颜一笑,晃花了念奴雪的眼,“替我向父母问安,看看渊之的事情筹备的如何了,小妹的手艺若有长进,给我也绣一个荷包吧。” 夜清寒桀骜的眉眼总算舒展了一些,神色缓和,语气也亲近了些,“杏儿姐若喜欢,将我这个送你如何” 小妹的心思都在他身上,他却想将小妹的东西转送他人,袁杏之望着夜清寒的眼睛沉默不语,什么样的女子才能改变眼前这个人,让他真正平和下来无恙,究竟被他藏在哪儿了 夜清寒也回望着女侯爷,杏儿姐突然返回鹿鸣谷,必定是和白无恙有关,想知道他在哪里为何不来问我或者找我商量营救如此的忌惮隔阂,完全不像当初来西院送棉被的女子,轻灵飘逸,如天外飞仙——她的心,早就系在了那人身上,夜清寒是何人会怎样与她半分干系都没有 念奴雪轻轻拉了拉杏之的衣角,“元帅哥哥,这里好冷哈” 平乱大将军的凤眼倏然睁大,心口剧痛,直直地望着杏之等她解释:不是说表妹么怎么连杏儿姐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
女侯爷淡定地拍了拍阿雪的肩膀,“这就回去,你与我共乘一骑,如何” 瀛国小女子自然乐意,连连点头,眼中放光,转眼却瞧见孟勋阴郁的眸子恶狠狠地剜了自己一眼。这大块头什么意思倒像对元帅哥哥有非分之想似的。 夜清寒的面色也不好看,杏儿姐连解释都没有,分明是不在意自己想什么。 王迁在一边吆喝了起来,“叫哥哥好,叫哥哥好!我说元帅,是不是又要小的跑回去你也真是的,给咱弄匹马不行吗胖爷我这两条腿都跑细了,你没瞧见待在这儿的几个月,胖爷我都不胖了,要是被天上的老娘看见,该多伤心啊这没媳妇也就罢了,连rou都没了……” 孟勋是真的听不下去了,真想给他一流星锤,“我说王迁你有完没完大将军留你这条小命就不错了,感恩图报都不会,整天跟在元帅的屁股后面晃晃悠悠。” “老子就乐意跟着元帅怎么着”王迁仰面朝天,大刺刺的,“别以为谁不清楚你们那点伎俩,给点小恩小惠就想叫人卖命,替你们下黑手。” 孟勋本来脾气就不怎么好,又被夜清寒压制了好几天,心情早已低落到谷底,恨不得一巴掌拍死王迁,噌的一声跳下马便向他扑去。两个人像两头发疯的黑牛,头顶头角对角地打到了一处。 可怜那鹿鸣谷口的植物,自霜降之时便屡遭摧残。气温低了,花草难免打蔫,若不是大昭临海温差不大,植被又相对葱茏,早已是一派衰草枯杨无法卒睹的情形了。眼下两人纠缠扭打,将植物压倒了一大片,零落黄泥,粘上他们的发丝衣衫,不免显得更加狼藉。 杏之并不多话,扬手一抖,银链飞出,准确地缠住王迁的身子向回一带——孟勋怀中厮打的身躯忽然消失,连忙转头,正正地瞧见夜清寒冷酷的目光从高居的马上射来,不带一丝感**彩地瞟了他一眼,掉转马头,扬长而去 王迁已摔到了杏之面前,除了两条腿和脑袋留在外面,其余都被捆住。杏之也不多话,将阿雪扶上黑马,自己也纵身跳上去,托住她的腰肢,拍了拍马屁股,“驾!” 大黑马嗖的一下窜了出去,王迁被银链拉着,像个球似的在地上滚了两下,好不容易头上脚下地摆正了角度,大黑马却又加了速。这厮顾不得多想,恨不得把两条腿舞成风火轮,脚不着地,竟脱离了地面,腾云驾雾般跃了起来,“雾草,元帅,你是在教小的练轻功这感觉,真特么跟飞一样!” 念奴雪银铃般的笑声传到了谷口,刺得人心口生疼。孟勋傻傻地站在原地,勾出一抹比哭还惨的笑容托住胸口,大将军,你又何必如此决绝铁汉也有柔情,孟勋真切地感知到,自己的心被冻住了,冻裂了,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