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花开花落年复年
艳阳高照，盛夏的风带来了足够的暖意。小院中桃树上那些青涩的果实，渐趋成熟。灼华依旧躺在树上，慕安坐在树下，各自相安。间或百无聊赖地看一眼对方，若是目光交汇，便相视一笑。 别院外却响起一阵急促有力却不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少年的喊声传进来：“灼华！灼华兄！慕安姑娘！” 待声音愈发得近了，便看得到少年挺拔英俊的身姿，至于那张五官精致的面孔，不久前刚从这院子里出去一张与其八分相像的——来的正是秦博。 “原来是二公子。”灼华自桃树枝桠间一跃而下，带起一阵桃花香气，“脚步如此匆忙，不知所为何事？” 慕安起身，对秦博颔首一笑，却不期然对上了少年隐怒的视线，欲言又止。 灼华见状，不动声色地走到慕安身前，有意无意地挡住了秦博看向慕安的视线，笑道：“二公子，别来无恙。” 秦博见灼华如此维护慕安，心中怒气尽数爆发，却还是皱着眉头压抑怒火，只是语气颇为不善：“慕安姑娘，我敬你虽为一介弱女子，心中却自有一番丘壑，更胜过世间无数男子。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利用家姐？” 利用秦姝？慕安失笑：“二公子这话从何说起？” 秦博愈发不忿，指着灼华质问慕安道：“你与灼华兄是何关系？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他而来，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 灼华瞧着势头不对，忙打断秦博，温言劝他：“二公子可是有什么误会？何必发这么大火气。” “误会？”秦博怒气更甚，“那你利用家姐对灼华的爱慕之心，引得她前去邓府涉险，也是误会吗？” 灼华眉梢微挑，慕安心下了然。 “二公子果真是误会了。”慕安笑得客气，“前去邓府是姝小姐自己的主意，我和灼华从未要求她走这一趟。况且，我不是让御冰陪她去了？出不了大事。” “姑且信你。那你可否说说，你与这灼华是什么关系？”秦博步步相逼，不依不饶。 慕安笑而不语。灼华淡淡回了一句：“只不过，是以命相付的朋友罢了。” “以命……相付？”这个回答着实出乎秦博意料，顿时让他一阵惊愕。 慕安转身倒了一杯茶水递到秦博手上，见秦博木讷地接了，方才笑道：“小女子体弱，常需灼华照料，故而相随。” 这个理由着实勉强，秦博刚想再诘责几句，却见慕安轻卷衣袖，将一截皓腕露出来，又送至自己眼前，面上犹带几分清浅戏笑。 秦博迟疑了一会儿，指尖搭上了少女脉搏，片刻功夫便如触电般松开。 脉象薄弱，气息淡泊，心力衰竭，这样的体质，确实需要有人时时照看。 如此看来，自己这一趟真是来得无理取闹了。秦博心中为家姐而生的不平虽未平复，一时间却也难以找出辩驳的理由来。 反倒慕安收回手，轻叹了一声：“二公子与姝小姐，当真是姐弟情深。” “毕竟我们是双生姐弟，纵然我比不上jiejie的蕙质兰心，但她的心思我总归是知道一些的。”秦博的脸色有些难看，“家姐心地纯良，见……见灼华兄有难，便也倾心相助。” 灼华点头：“待姝小姐回来，鄙人定会重谢。” 秦博不屑：“jiejie需要你谢什么？金银财宝王府里有的是，身份地位jiejie和我也是与生俱来。” 这话虽不中听，倒也在理。灼华不以为忤，依旧笑着问他：“那依二公子看，该当如何？” 秦博回答得不假思索：“至少给jiejie一个答复。” 至少给她一个答复。至少不能这么心安理得地享受别人不求回报的付出。 灼华听了，只是包容地一笑：“二公子尚且年轻，有些事情，并不如二公子所想的那般容易。” “有什么不容易的，不就是两情相悦，执子之手？”秦博脱口而出，待话说出口方察觉不妥，俊脸上泛起一阵可疑红晕。 慕安忍俊不禁：“看来二公子也是心有所属了，才会知道得这般详尽。” 见心思被识破，秦博索性不再隐瞒，大大咧咧地承认：“本少爷就是心有所属了，你奈我何？” “唔，”慕安不住地点头，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那真是可喜可贺。” 其中意味分明就是调侃了。秦博刚要发作，被灼华拦住，只听得灼华笑着问了一句：“不知是哪家的小姐这般幸运，能得二公子青眼？” 秦博安静下来，自顾自地想了一会儿，竟是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扬：“不是她的幸运，而是我的幸运。此生能遇见这般清纯灵慧的女子，上天待我何其宽厚。” 走廊上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你说的，是我那灵阳侄女吧。”青衣朴素的身影大步走过来，看向秦博的眼神是毫不吝啬的欣赏。 秦博在听到“灵阳”二字时，便蓦地红了脸，眼里却是抑制不住的眷恋：“正是楚州城主楚勉叔叔的千金，灵阳小姐……” “嗯，不错不错。”楚狂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看你小子，倒也配得起我那灵阳侄女。” 谈笑间，秦博倏尔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忙又向灼华道：“你和我jiejie……” “二公子。”慕安却出其不意地唤住他，“你既然口口声声说要灼华给姝小姐一个答复，但不知你对楚州的灵阳小姐，又是如何打算的？” 秦博一怔，继而正色道：“今生今世，非卿不娶。” 慕安神秘一笑：“此话当真？” 秦博神态严肃：“自然当真。” “倘若有朝一日，灵阳小姐移情于他人，你也要非卿不娶，勉强她嫁给你吗？” 秦博登时发怒，辩驳道：“不会的！灵阳她不是那样的人。” 慕安淡淡地打断他：“世事无常。” 秦博又是一怔。 须臾，他沉声道：“倘若……倘若真有那么一天，定是我待她不够好。既然如此，我放她走便是了……” 这话说得伤情，叫人听了心下不忍。 慕安叹息了一声，一阵苦笑：“如今灼华和姝小姐也是如此。纵是如今姝小姐芳心暗许，也未必能长久。他日若遇见了比灼华更为合适的男子，你让她如何处之？” 秦博听后默然。 是啊，世事无常。如若再加上一个“情”字，便更难为人所掌控。话本里从不缺少才子佳话，可古往今来却又是几多痴男怨女，聚散苦匆匆。 此恨无穷。 他只是单纯地想让jiejie得到一个好的归宿，凭着一时的意气，就要来为jiejie抱不平。殊不知，这灼华未必就是jiejie此生良人。 他更不曾想过，便是没有慕安在身旁，灼华在遇见jiejie之前的那几多年月里，就当真没有过牵挂？ 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至于谁同？ 这样一想，当真是世事无常。幸而被慕安一语惊醒梦中人，才不至于因为一时的执念，在无意中陷害了jiejie。他也只不过是想和jiejie一起找到心爱之人，再一起平安度过此生罢了。 如今想来，他只求能与他心爱的灵阳执子之手走完这一生，便是天大的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