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初见端倪(三)
早上五点。 一个穿着抹胸斑纹皮裙的女人来到巷子里,女人走路时扭着身体,挂在脸上的浓妆俗气不堪。她是附近以做皮rou生意为生的女人,可惜年华已经渐渐逝去,当初留恋女人年轻身体的男人们已经离她远去。这条巷子里有处可以赌牌的地方,虽然每回都输个精光,但女人还是手头一有钱就来赌,昨天她的生意仍然很差,她烦躁的踢开废弃的易拉罐,易拉罐哗啦啦的被踢到一双皮鞋边上,像是躺在巷子里睡觉的流浪汉。女人见皮鞋并不是便宜货,一时间起了贪念。当她将流浪汉的鞋子脱下来的时候,发现男人的露出的肌肤都被严重的烫伤,被殴打的不成样子,面容模糊不清。半张脸都是干掉的血,但男人仍然睁着眼睛,由于死亡,眼球已经变得浑浊不清,表情仇恨的看着前方。 “啊!——快来人!有人......有人死了!——”女人将手上皮鞋嫌恶地丢开,失魂落魄的逃出了巷子。 打开电视机,七点播晨间新闻。穿着制服的女主播专业的播报新闻。 宫川旬百无聊赖的欠身打着哈欠,家里的装潢是英伦风,宫川旬是在国外长大的,直到念初中时,宫川旬的父亲宫川雄一郎才令宫川旬回到日本东京。所以宫川旬对日本的传统文化以及传统建筑毫无兴趣,甚至可以说是厌恶。由于洁癖,他的房间一天要打扫三次。 宫川旬接起手边的电话,电话那头的男人叫堂本,是宫川旬身边隐秘的亲信,鲜有人知道。堂本是个没跟姑娘谈过恋爱的愣头青,剃成板寸的头发,总是穿着运动衫和球鞋的男人。虽然不苟言笑时脸上的表情有些可怕,但内心很善良。当宫川旬第一眼看到堂本,直觉告诉他堂本是个可以信赖的男人。宫川旬最最看重的就是堂本重情重义,是个忠诚的属下。 “佐田失踪了,我这边还在查,但是有人看见他昨晚出现在歌舞伎町......” 而堂本口中的佐田也是宫川的亲信之一。 “好的,下面播报今天的即时新闻。”电视里新闻画面从演播厅切换到一条肮脏的陋巷。 “今天早上五点,在东京歌舞伎町的巷子里,发现一具日本籍中年男子的尸体,年纪四十五岁到四十八岁之间。警方现在介入案件正在进一步的调查当中。下面播报下一则新闻......” 宫川关掉了电视。 “佐田没有失踪......” “他在你那?你怎么找到他......” “不,堂本,我的意思是,佐田死了。” 堂本从短暂的错愕里清醒过来。对于他们来说,难过跟眼泪解决不了问题,死亡对他们来说并不是陌生的事情,唯一的区别就是,死去的是敌人还是同伴。 “我立刻去查清楚。”从堂本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嗯,切记别声张,避着点徐赫跟我舅舅的耳目,不然你也会有危险。” 随着时代的更替,祖父那一代经营的涉黑集团,由于宫川旬的父亲当初的坚持,已经变成了正常的国际贸易公司,已经和歌舞伎町的社团杜绝了往来。宫川旬的舅舅宫川武从年轻时起就和宫川的父亲宫川雄一郎做事方法有出入,两人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只可惜在公司经营方向上有着分歧。宫川武仍然暗地里涉及帮派,原本宫川想如果不太过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个月前,宫川武碰了“毒品”这一项业务,令宫川觉得再也不能纵容舅舅这样发展下去。于是宫川旬的父亲把事情交给他处理。而徐赫是宫川武的亲信。总有传言说宫川武不能生育,所以养育了一个孩子作为他的养子,传言说他的养子会在宫川武百年之后继承他的一切,这个养子就是徐赫。 宫川旬靠在沙发上,揉着太阳xue。宫川旬正在厘清“佐田被杀事件”之前所有事情的细枝末节。 堂本将运动服的领子竖了起来,可能只是他的习惯性动作。堂本来到佐田的家中,家里很小从玄关拖鞋后,走进客厅就看到客厅内摆着的佐田的黑白遗照。佐田是个敦厚的男人,堂本心想。 佐田的妻子给堂本倒了茶,女人似乎又苍老了很多,眼睛哭的红肿不堪。 “刚结婚那会儿,因为缺钱所以阿良啊一天打三份工,阿良他啊......”女人念叨着佐田的名字,眼泪流了出来,“阿良他总说‘没关系、没关系’,其实啊,从来都没为了自己活过。可是这样好的人,怎么会......怎么会有这样的下场,神没有保佑好人吗?堂本,你告诉我......为什么这样的事情非要发生在我们身上不可?”女人在堂本面前痛哭起来。 堂本沉默的给佐田上了一炷香,一缕烟在空中飘着。 里屋里的拉门开着一条缝隙,是佐田的儿子,今年八岁仍在读小学。堂本跟那孩子对视了一下,男孩吓得关上了门。堂本悲伤的脸看上去有些凶恶,可是他天生的脸就是这样。 “夫人,我堂本发誓我一定会揪出那个杀害佐田前辈的人。夫人这是宫川先生的一点心意。”说完,将装着抚恤金的白色信封递给女人。 女人泣不成声,静默的小公寓里,哭声听起来很凄惨。 “另外,这是我个人的心意,虽不及宫川先生的多,但......请求夫人无论如何请您收下,孩子还是用钱的时候。”堂本将两份白色信封放到茶几上。转身离开。 离开佐田的家,堂本搭乘地铁回到家。堂本家附近的街道上有一家堂本经常光顾的甜品店,店内都是装潢风格是粉红色的,那家店非常受女高中生的欢迎。堂本唯一的癖好就是在心情沉重或者压力大的时候吃些甜食。最近他喜欢上吃一种叫做“草莓大福”甜食,是与堂本有些凶狠的外貌毫不相称的喜好。店内的女招待看到堂本时,几乎都不敢与他对视。哪怕堂本已经尽量表现的谦和。 走进店内,堂本跟女招待说要两盒草莓大福。 “好的,请您稍等。”女招待对上堂本的视线,微笑的对堂本说道。完全不害怕堂本的样子。 “咱们店今天是五周年的店庆,买三盒草莓大福的话,送一个‘草莓大福’的立体沙发抱枕。是限量的。您如果再买一盒的话,就可以赠送给您。” 堂本低头看了一眼女孩的胸牌,写着小泽。之前堂本并未见过这个女招待,或许是店里的新进人员。 “不了。”堂本看着冲他微笑的女孩说道。 “这样啊,其实那个‘草莓大福’抱枕送女朋友的话,绝对会开心的!”小泽觉得有些可惜的对堂本笑着,“这是找您的钱,这是票据,请拿好。多谢您的惠顾!” 如果有女朋友就好了,堂本心想。 这时候,迎面走进来一个年轻女人,年纪绝对只是二十岁出头。穿着雪纺连衣裙,散着有些卷的头发披肩发,脸庞白皙、五官是很正统的美人,直觉告诉堂本,这个女人是外国人。 堂本与其擦肩而过,那一瞬间,堂本突然觉得他似乎在某个场合见过这个女孩。不对、不对,堂本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猜想。他应该在哪个场合都没有遇过这女孩,堂本有着惊人的记忆力。如果在社交场合见过,就一定会交换名片。即便没有他也一定会记住对方的名字与样貌。但是堂本并不知道这个年轻女人的名字。
堂本心中一动,想起一年前,那是堂本第一回去宫川家,堂本在宫川的房间的桌子上看到了一些宫川平常的摄影照片,宫川的摄影手法优秀的令人赞叹。就连外行的堂本也觉得就算宫川将来不经营公司,也可以跑去当摄影师。他大概看了一眼,却被一张人物照吸引住了眼球。 画面的基调被调成了黑白色。站在乡间小路拥抱着的少年和少女,两人一看就是恋人的关系,由于夜晚,而乡间没有路灯,穿着和服的两个人,手上各提着一盏灯,男孩的面貌没有聚焦,但女孩的脸媚气十足,像是沉浸在爱情里的少女。堂本几乎可以想象宫川就是在那一刻满意的按下了快门。这样永恒的瞬间得以保存下来。 由于那张照片给堂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照片上少女的脸他就留心记住了。或许在堂本潜意识里就觉得,照片上的女孩和宫川是认识的,又或者是宫川对那个少女怀有一种不知名的情愫。 堂本非常确定刚刚与他擦肩而过的年轻女人就是照片上的少女本人。 蒋坤缇拎了一大堆甜食糕点,怀里抱着一个“草莓大福”样式的沙发抱枕回到了公寓,休息日时大学没有课程,蒋坤缇在一周一次的休息日里都会买很多甜食或者冰激凌,她几乎不喜欢吃主食,除了让冯悉请客的时候。然后,就这样宅着度过休息的一天。 今天的休息日有些不同。蒋坤缇和她大学的同系同学约好到蒋坤缇公寓吃饭,但蒋坤缇实在不善于料理,想着反正都是女孩子,甜品啊糕点之类的东西一定不讨厌的吧。那家店是蒋坤缇到东京后经常关顾的甜品店,这家店的“草莓大福”是一绝。 “你出发了吗,哦这样,好的好的,我也是从外面回来刚到的家。诶?我,我家没有蔬菜啊。”蒋坤缇由于拎着东西手不方便拿着手机,就干脆按下了免提。 “没有蔬菜?我的天,你过的什么日子啊,好了好了,我也不说你了,我人在超市里呢,我会买很多蔬菜水果给你的,咱们今天吃火锅,汤底料是我从四川带的,绝对的正宗!” “好棒啊!” “你有想买的东西吗,我就顺便给你带过去了。” “我想想看啊......”在蒋坤缇成功的把那一大盒的甜品塞进狭窄的电视柜抽屉以后,突然想到某些必须品家里可能快没有了,在对方挂断之前蒋坤缇急匆匆的说道,“帮我买些卫生巾。” “......好的,先这样我挂断了。”对方显然有些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