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飓风
入职的当天，是樱花盛开的日子，蒋坤缇觉得今天的樱花比做天做前天都要好看得多。春天已经来了。 蒋坤缇穿着职业装，薄外套散着扣子套在职业装外套，已经很温暖了，学生们总是穿着单薄，基本上就是白寸衫和学生制服，当她走在中学生人群中，突然发觉自己是穿着最厚的成年人。 公寓离公司有些远，大概要坐四十分钟的地跌，加上步行已经等候的时间还要多预留出十多分钟。 实习生与正式员工一样早晨九点准时打卡，蒋坤缇抬眼看着公司大楼，突然生出一种提心吊胆的感觉，这种感觉也可以叫做“考试恐惧症”。高中时每逢大考，她都抱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情......从高中时代到现在第一天工作，这种焦虑的心情仍然纠缠着她。昨天还做了一场微积分考试的梦。 现实与蒋坤缇预想的不大一样，或者她想得过于简单，还以为头一个月只要在办公室做做PPT就好...... 市场部，六楼的茶水间。 蒋坤缇靠在咖啡机的那面墙，蒋坤缇不大熟悉咖啡种类，平时心血来潮偶尔喝速溶咖啡，但她爱喝茶，她总是在想茶与咖啡怎么能是一个水准的东西呢？外国人哪能真懂茶的妙处。 小仓拿着空掉的马克杯走进茶水间，正好看到蒋坤缇在咖啡机旁发呆。 “你好，TIA。” “唔，你好。”蒋坤缇调整了站姿，谢天谢地在她不知道怎样和同事找共同话题的时候，小仓先开了口。 “呐，一会儿午间休息的时候，有约了吗？”小仓留着齐耳短发，发色是今年流行的偏灰调的棕，蛮好的颜色，不过小仓玲子她染却平添了几分苍白，肤色过白腮红太淡，加上裸色口红，灰色烟熏，给人难以亲近的感觉。 “还没有，不过有点外卖的打算，有什么好推荐呢？” “说到推荐嘛，”她掖了掖耳边的碎发，笑着说：“有的，公司对面开了家泰国料理店，挺小的，不过小春可说相当好吃的。喜欢咖喱吗？” “嗯，还不错。”蒋坤缇是想吃煎饺子的，不过今天不行了，上班第一天就拒绝一位美女同事的邀请可不行。 “那今天和我们一道去吧，”小仓玲子突然凑到她耳边说道：“保证可以偶遇到型男！” 她有点想问一共几个人去，但想想还是没问出口。 “......说起来啊，昨天周末和男友去秋叶原的‘魔术堂’算了次塔罗牌呢。” “诶——！”小仓玲子露出有些做作的惊讶表情。或许她并没有做作的意思，但如果真是发自内心，那还真是个表情夸张的人呢。 “没错，真的去算了。”上野春一阵叹气过后，转向了蒋坤缇，“TIA，塔罗牌算过吗？” “暂时还没。” “你算的是最近的恋爱运吗，还是事业啊？”小仓玲子将菜单递给蒋坤缇。 “恋爱啊，结果超级烂，总之大概会分手。” “有分手迹象了？”蒋坤缇接过菜单，点了冬阴功汤与咖喱鸡排饭，外加中杯苏打水。算了算晚上要消耗的卡路里，就狠下心把想和的冬阴功汤换成了泰式拌莎拉。毕竟没人是天生的美女，即便是，也不能不克制。 “算是吧，其实也可能是我的错觉，那家伙可能劈腿了。”上野春应该是相当苦恼，眉头都拧到一起去。 “这样啊......” 也就在这时候，蒋坤缇不经意瞥见了小仓的神色透露出些许不安，也大概是因为一瞬间的惊讶令她没能及时收回那道视线，小仓玲子与她对视了。但小仓先撇开了目光。她暗暗责备自己，如果能早点收回视线就好了。 “三年的感情就这样耗没了，我想不起来当初怎么会喜欢他，简直烂人一个.......” “......说起来，为什么你说会偶遇型男啊？”蒋坤缇还是对偶遇型男感兴趣些，对这两位同事的私生活不抱什么探究的兴趣，而且窥人隐私不道德。 “哈，这你得问小春，对于鉴定型男的方面她比我有发言权。” “谁叫你一直品位差劲嘛，从高中时起......”大概是被小仓玲子使了眼色，话题就没说下去，看来上野春很听小仓的话，或者说小仓玲子是“主导关系”。 “你们感情很好嘛。” “还不是她硬赖着我不放。”小仓玲子将菜单递给身侧的服务生，那服务生大概是打工的大学生，二十出头的少年，从小仓手里接过菜单脸红的疾步走开了，甚至忘了说祝您用餐愉快之类的话。 “这简直是落荒而逃嘛，玲你又乱放电是不是，人家还是小孩子，你出来吃个午饭管好下半身啦！” “最近jiejie我爱鲜rou，草食系鲜rou，rou食系的可不行的。” “为什么呢？”蒋坤缇倒是好奇了。 小仓玲子舔了舔嘴角残留的咖喱，神情暧昧的说：“我是rou食系，找一个rou食男太无趣了，年轻的草食系好上手又好欺负......” “也很好甩。”上野春说对了，蒋坤缇心里也是这样认为。 附近是商业区，这一片写字楼多，公司大的小的总有一些的，少女们的确可以在这个地段偶遇不少有型的精英男士。 小仓玲子与上野春这两个姑娘，是一毕业就到宫川的公司实习然后顺利入职到现在的，土生土长东京女孩，有那么点傲气，但也绝对不是不好接近的那种，可以说是优越感。事实上蒋坤缇在破产之前的优越感是与她们相比有过之无不及的。 而现在，唯一还能让她感到优越的东西只有皮相，再无其他。而这种优越夹杂在失去过往一切的恐惧感里。这真让人不爽。 “型男来了！”上野春此时的脸颊由于兴奋而微粉，与刚才失恋的少女脸不似一个人，女人的情绪总被男人左右，这点可不好哦，于是蒋坤缇顺着视线望过去。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刚刚落座，其中一位行事轻佻，长相却不错的男人想必就是那位型男，他对面的男人年长他许多，应该是公司的前辈或是部门经理。 “你们就光看着从没打算试试搭讪？”蒋坤缇对于这点表示困惑，因为这两人并不想是扭捏害羞的人。 “搭讪不如偶遇，恰大好处的偶遇才能让男人有命运一般的感觉，才能让他印象深刻啊。”小仓咬着吸管，说道。 “没错，或者吸引对方来搭讪自己，主动权才在自己手里嘛。” “那要怎么偶遇才好呢？” “这个当然要充分了解之后才开始，从他喜欢去的地方下手。” “那样会有命运的感觉吗？”蒋坤缇没有把铺在米饭上的鸡排全部吃掉，油炸的卡路里多得惊人，那份沙拉倒是吃的干净。 “命运？根本没那回事，所谓命运只有少部分是注定的，剩下的绝大部分是人为，不然你以为全世界结为夫妻的人都是靠命运这种单薄的不像话的东西维系的？开玩笑，命运只让你遇到他/她，并没有要撮合，还不是靠自己维系。”不得不说小仓玲子的理论也并非完全不可取。 索然无味。这家餐厅不及在台北常去的那家正宗，而型男也没有特别有型，无趣却又无止境的女人之间的话题、朋友间微妙的秘密......成人世界令人窒息。 饭后，在三人返回公司的路上，几乎已经到公司门口的时候蒋坤缇发觉自己的皮夹落在餐馆了，于是又返回去拿。 离午休结束只有七分钟，应该不会迟到。 那位害羞的男服务生将皮夹拿给她，应该是满贴心的人，只可惜小仓不会喜欢他，蒋坤缇对他道谢后打算用最快速度赶回公司的时候，她又感觉到那风————对于她来说，命运是风，是能将人撕毁的强劲的能风，也是温暖心房的暖风。 她移不开步伐，因为那过于熟悉背影，或许她已经梦见了几千次几万次，她已记不起。可她能确定对面街道那个男人的背影就是恒一。她几乎热泪盈眶，冲出这家店，不顾其他人讶异的目光。 命运一定是风吧，蒋坤缇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