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下部第二十六章 进入初中之后，孩子们的身体发育得很快，思想也逐渐成熟起来。男、女生之间的交往开始表现得羞羞答答。岳小明依然大大咧咧，像一只刚破茧而出的虫子，似乎对这个世界上的一切都还是那样陌生，充满好奇。在别的同学不经意间用一种异样的目光审视他像‘跟屁虫’一样跟在晓菲身后的目的，并且在背地里叽叽喳喳地议论的时候，他依然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若无其事地充当晓菲的‘保护神’。 他没有发现晓菲有什么变化，在他看来，晓菲不过是又长高了一些，脸蛋白里透红，像一只熟透了的苹果，可爱极了；身上的花裙子比以往长出一些，头发也比以往长出一些，除此之外，他并没有发觉她有什么不同。 一般说来。男孩子较女孩子的发育期略微迟一些。晓菲的个头像是抽穗的麦苗，迅速窜起来，与小明走在一道，明显比他高出许多，这样看起来就有些滑稽，显得小明更像是一个懵懂的小孩。晓菲在经历了这许许多多的事情之后，有些早熟，成日沉默不语，带着些许忧虑。那些快乐的笑声已经是过眼云烟，永远不再回来，她的内心深处掩藏着太多别人无法窥视的拥挤心事。她忧心着爸爸的病情；cao心着欧老师的身体；痛恨亲生父亲的不负责任；痛心于母亲的悲惨遭遇。这一切都是她不可暴露的秘密。 随着身体发育的变化，晓菲意识到男、女生之间是有差别的，不应该再如小时侯那样没有分寸地打闹，她开始刻意疏远小明，尤其是绝对不允许他再牵她的手。每每小明跟在她身后的时候，她就会没有原由地发脾气，搞得小明摸不着头脑。可是，任由她怎样无理取闹，小明都不跟她计较，依然笑嘻嘻地跟着她，实在是怕惹她生气了，就保持一段距离，远远地看着她的背影，反正得把她安全地目送进‘锦洋小区’的大门，他才扭头一路飞跑回家。 这一天晓菲原本心情郁闷，面对小明，她忍无可忍，冲着他大吼大叫：“岳小明，你有完没完？告诉你……我很讨厌你跟在我身后，打今儿起，你给我滚得远远的……别让我再见到你！” “晓菲？”小明诧异地望着晓菲。他不愿意相信这话是从晓菲嘴里说出来的。打幼儿园打抱不平揍了小胖之后，我们就成了好朋友，十来年了，一直形影不离？晓菲为什么会讨厌我？岳小明内心第一次有了受伤的感觉。 晓菲没有回答小明的问话，径直走了。小明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他第一次把晓菲的话当真了。他不明白晓菲为何会这样讨厌他，但看来是真的讨厌！许久，他才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他决定不再跟着晓菲，至少在自己心情平静下来之前。 闷闷不乐地回到家里，他把书包往桌子上一扔，倒在沙发上，越想越觉得憋气儿，这耿晓菲越来越让人闹不明白了，成天给我板个脸，我怎么着她了？真是莫名其妙！心情不好直接影响食欲，晚饭，小明吃得很少。龚燕奇怪地盯着他，说：“小子，咋跟猫似的？吃那么一点点？” “烦着呢！”小明白她一眼儿，起身离开餐桌。 龚燕跟上去拖着他的衣领，没好气儿地说：“哟……才多大点儿孩子？心烦啥呀？” “我都十三岁啦！还小呀？您就别跟这儿烦我了！”小明不耐烦地说，一个劲往前奔。 “什么？啧啧，有你这样跟mama说话的吗？我今儿还就烦定你了。怎么着？”龚燕瞪圆了眼睛。 “没劲儿！”小明没精打采，懒得再跟mama周旋。 “怎么着？跟晓菲那丫头闹别扭了？你可是男子汉，得让着点儿她！明白不？”龚燕数落个没完没了。 “谁爱跟她闹！没劲儿！”小明心里烦透了，觉得mama跟晓菲一样不可思议。 “左一个没劲儿，右一个没劲儿的，你这是咋的啦？撞邪了？”说着话，龚燕伸手摸小明的脑门，小明低头躲开了，趁机脱身溜进房间里，‘嘭……’一声反锁了房门。龚燕僵在原位嘀咕：“这是咋啦？现如今这孩子，真是闹不懂！” 小明潦潦草草写完作业，连脸、脚都没洗就钻进了被窝。一直到天明也没想明白自己什么地方开罪了晓菲。早晨，他起晚了，急匆匆抓了一张烙饼就往外跑。 早读课上，晓菲心不在焉地朗读着课文，旁边的座位空着，她的心中七上八下，充满疑惑。小明咋还没来？病了？还是生气了？我昨儿的确不该那样对他说话！我该向他道歉吗？ 正在晓菲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的当儿，小明气喘吁吁地跑进教室，满头大汗。他在晓菲身边坐下，放下书包，拿出课本装模作样地朗诵起来，自始至终没有扭头看晓菲一眼。晓菲见他进来的时候喜出望外，原本张着嘴巴准备问个究竟，但看到小明那模样，她气呼呼地低头看书，不在理会他。心想：小心眼儿，我才懒得理你呢！ 整整一天，晓菲和小明都没说一句话，上课腾云驾雾，佯装认真地盯住黑板，却不知所云。这一天等于是混过去了，好不容易挨到放学。晓菲磨磨蹭蹭整理课本，小明三下两下把书本塞进书包，甩到肩上，第一个冲出了教室。晓菲坐在座位上，委屈得直想哭。 小胖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东张西望，他目睹了晓菲和小明互不搭理的全过程，心中窃喜，这下我可以毫无顾及地对耿晓菲展开攻势了！这下看到岳小明背着书包抢先跑出教室，他的目光赶紧跟随，透过玻璃窗，他看到岳小明疾步如风，已经穿过cao场，眼瞅着就要出学校大门。看来这下两人真是出问题了，我得赶紧乘虚而入。小胖提上书包，摇着企鹅步走到教室前排，嬉皮笑脸地对晓菲说：“哟，耿晓菲，岳小明怎么不当你的护花使者啦？你们闹别扭啦？” 晓菲抬头白了他一眼，那满脸的横rou令她极度反感，她快速地收拾课桌上的东西，手忙脚乱地塞进书包。从另一条过道夺门而出，出门后拨腿就跑，把小胖甩在身后。小胖拖着笨重的身体在不甘心地在后面追，大喊：“耿晓菲……晓菲，你等等我。我送你回家……” 晓菲头也不回，径直跑出了学校大门，直到确定小胖无法追上才停下来，喘着气往前走。 小胖在下楼梯时因为跑得太快，重心不稳，一脚踩空，顿时跌跌撞撞朝下冲去，幸亏一手抓住了栏杆，才避免像皮球那样骨碌碌从楼上滚下去。惊魂未定，站起来才发现扭伤了脚踝，他心中懊恼，一瘸一拐走出楼道。骂骂咧咧朝家走：“耿晓菲。你跑个啥劲儿呀？害我伤了脚。回头再跟你算帐！” 晓菲回到家里之后，还心神不宁。她愤愤然地想：小明故意气我就已经够晦气的了；半道上又杀出个小胖，真是气死我！我才不稀罕搭理你们呢！岳小明，打今儿起我不再把你当朋友！哼哼…… 餐桌上，欧倩做好了饭菜摆在那里，晓菲看着那些可口的饭菜，却没有一点儿胃口。自从她搬回家以来，午饭是在学校吃，欧倩准备好了晚饭之后就去医院照顾冯宝贵，她回来后一个人吃饭、做作业、睡觉。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之后，她已经是大孩子了，可以自理。许多时候，吃着欧倩特意为她准备的丰盛晚餐，眼泪就会不由自主地流下来。她总是对自己说：晓菲，见到她的时候一定要喊mama！ 可是真正面对欧倩的时候，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别说喊mama了，即便是喊阿姨都张不开嘴巴。大多数时候就那样含含糊糊以笑代之。欧倩对她一直是那样和蔼可亲，关怀倍致，令她心生歉疚。这会儿，晓菲只想睡觉，作业在自习课上就已经完成了。她匆匆清洗掉一天的污垢，爬到床上，又翻开了mama留下的日记本。每当她孤独的时候，就会把她抱在怀里，那样她就会安稳一些，觉得mama陪伴在她的身边，抚摩着她的脸颊，那种温暖的感觉会伴随着她进入梦乡。在她的记忆里，根本捕捉不到mama的味道，可是爸爸出车祸以来，她就更加思念mama了，她看到别的孩子拥有mama的关爱是那样幸福而满足，她就会想：假如mama还活着的话，我一定也会很幸福、很满足！ 小胖因为小时侯受到成人录象的影响，相对早熟。他不学无术，脑子里总是想一些污七八糟的事情。在学校里，他的眼睛不听使唤地围着女孩子转，在心里一一对她们评估，几乎把整个初一年级的女生都做了比较，他还是觉得耿晓菲最耐看。他甚至还注意到了晓菲身体细微的变化。微微隆起的胸脯，修长的身材，略带忧郁的眼睛……无一不让他怦然心动。他就怨恨自己：我为啥打小就欺负晓菲，让她见了我就躲，就好像是躲瘟神那样。否则，我也可以跟她交朋友，我也可以接近她，像岳小明那样天天陪在她身边！ 一想到岳小明，小胖心中就窝火：这家伙，长得跟个小萝卜头似的，还忒凶，尤其是那拳头真是盖冒！哼哼……这下还不是被耿晓菲一脚蹬了？看你还有什么能耐！ 躺在床上，脚踝钻心地痛，一只脚肿得老大，像一颗生长畸形的，浸入淤青的大土豆。回来后黄娟带他去医务室敷上药，用一盒巧克力犒赏了他，然后撇下他一个人在家里，直奔麻将桌。小胖已经习惯了这种无人管束的生活，mama一出门，就成了他的天下，随心所欲，做自己乐意的事情。 这会儿，他从铺在床上的褥子下面摸出了刚从一哥们儿哪儿弄来的《少女之心》手抄本，听说这是一本禁书，外面正查得紧，他可不敢带出去。最近，他迷上了这破书，早把金庸老前辈的武侠小说丢弃在不知哪个角落里。每天回来后他就会躲在卧室里贪婪地翻看，那些文字和图片不堪入目，他却看得津津有味，时常搞得自己全身上下躁动不安，热烘烘像是身体里着了火。一边吃巧克力，一边读着那些下流的文字，小胖嘴角的口水流到了下巴底下，黑糊糊一片，还在往脖子里延伸。累了，他合上那本粗劣的书，重新放回褥子夹层。伸一个懒腰，倒下去，用手枕着后脑勺开始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 眼前又出现了耿晓菲高挑的身影，他半醉半醒地嘟哝：耿晓菲，我爱上你了！我要你做我的女朋友…… 小胖在他的癞蛤蟆梦想中进入梦乡，梦境里他咯咯、咯咯笑出声来，仿若癞蛤蟆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吃到了天鹅rou。那味道鲜嫩可口，直到醒来时嘴里还留有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