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下部第六十五章 晓菲手里握紧匕首，吃力地站立起来，逐渐逼近翟伟康。翟伟康用一双泪眼注视着她，顷刻之间苍老了许多，他哽咽道：“晓菲……你是我的女儿晓菲？你是来替mama报仇的，对吗？来吧……孩子……”晓菲举着匕首在空中，手臂剧烈抖动，泪如泉涌。她瞪着翟伟康，眼中的仇恨渐渐被泪水混淆。翟伟康心如刀割，他不忍心再看女儿悲伤的面孔，微微闭上了眼睛，嘴里呢喃：来吧……孩子，我不是人，我是畜生……可是，我真的是你的父亲啊…… 哐啷……匕首闻声跌落，晓菲战抖着扶住了墙壁，她声泪俱下，哭喊道：“父亲？你也配运用这个神圣的词汇在自己身上？你以为种植了一个生命，他（她）就该对你感恩戴德？你以为血缘就可以维系了亲情？没想到堂堂的董事长，连这个最起码的道理都不懂……我替你感到悲哀……也替我的母亲和那个为你自尽的女人感到悲哀，她们怎么会爱上你这样一个无血无rou的灵魂？心甘情愿忍受屈辱？假如换做是我，我一定会杀了你！宁肯用正义的子弹，穿膛而过，也不会懦弱地选择自残……” “晓菲……”翟伟康绝望地呼唤。晓菲怒目而视，继续道：“不要喊我的名字，你的铜臭会玷污了它！瞧瞧你这华丽的衣装下面，掩盖着多么肮脏的一颗心脏？瞧瞧你这风云人物正直、高大的形象的外表下，潜伏着多么令人唾弃的禽兽行径？你让我恶心……恶心……知道吗？伪君子！” “孩子……都是我的错，可是，我是你的父亲……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啊！” “不……你不配……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人渣父亲？我的父亲——他是一个傻子，为了我，他出了车祸，至今还躺在医院里不省人世……我的父亲，他拥有纯洁如孩子般的心灵；我的母亲，她是贫瘠的大山里最善良、最纯洁的女人；他们，决不会为金钱、权利不顾一切，不择手段！而你……你为我做了些什么？居然厚颜无耻地声称是我的父亲！你配为人父吗？不配……你尽可以掏出大把的钞票，去欺蒙那些孤儿院的孩子，让他们都感激涕零地称呼你为爸爸！很可惜……武先生，我并不是个孤儿，我还拥有疼爱我的爸爸、mama，即便没有血缘，却是我至亲的人，所以，我只能说一声抱歉……我这一辈子，甚至下辈子，也不可能做你的女儿，你休想喊你一声爸爸！休想！”晓菲情绪激动地冲着他喊叫。 翟伟康已是泣不成声，他的身体转瞬变得松软无力，支撑不住身体，摇摇欲坠的感觉，他用哀求的目光望着晓菲，奢求着她的谅解，他声泪俱下，道：“孩子，我是爱你的呀！我……我一直都没有停止寻找你……我可以对天发誓！假如，你在我的身边，我一定会好好地呵护你、疼惜你……” “够啦！你犯不着在我的面前演戏……誓言？你对我的母亲难道没有许下承诺吗？却让她用痛苦和生命去等待！爱我？凭什么？单凭一句话，就可以一笔勾销你造下的罪孽；单凭一句话，就想要求得我的原谅，让我忘记二十年的仇恨，还有屈辱？你太小瞧我了……武先生！我固然是不在你的身边，那个翰玫生下的孩子呢？他总在你的身边了吧？你扪心自问，是否正眼瞧过他，是否给予过他温暖，是否尽到了做父亲的责任？但愿……还有他肯喊你爸爸……肯承认你这个父亲……”晓菲已是身心疲惫，她努力地用手撑住墙壁，支撑着身体。她的话语如利剑，句句刺穿翟伟康的胸膛，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真的是那样卑劣，是那样不可饶恕；晓菲的每一句话都震颤着他的灵魂深处，这是对他肮脏的灵魂彻底的清洗。他说道：“孩子……你说得太对了……我，真的是很卑鄙无耻……我，彻底醒悟了……” 晓菲打断他的话，冷笑道：“如果我是你，绝不会厚颜无耻地苟且偷生，低贱地乞求别人的宽恕……要么，我会始终孑然一身，守着不择手段得来的辉煌，继续扮演伪君子；要么，我会选择死亡，结束罪孽深重的生命，带着肮脏的灵魂，到地狱里去忏悔，祈望来生清白地做人！武先生……你好自为之……”晓菲踉踉跄跄夺门而出。翟伟康望着她消失的背影，仰天长嚎。 晓菲一口气跑到黄浦江边，对着滔滔江水痛哭，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我得调整好自己，回到爱人的身边，平静、幸福地生活！人生，是多么短暂、多么无常啊！ 让微风风干了泪痕，晓菲的心境也逐渐平静下来。回到画廊，几近天明，云飞还傻乎乎地坐在大厅里等待着她，地上铺开一张油布，上面放着一个生日蛋糕，二十根蜡烛，虔诚地等待着燃烧。云飞看上去很憔悴，失落的神情，仿佛丢了魂儿。抬眼看到晓菲，他的眼睛明亮起来，喜出望外，笑容绽放着。晓菲幸福地投入他的怀抱，深情地说：“宝贝儿，我再也不去唱歌了……我要乖乖地守侯在你的身边……”云飞满足地微笑，亲吻她的泪珠，点燃了蜡烛。他们闭上眼睛，同时许愿：亲爱的，我们永远在一起！ 翟伟康坐在书房里，衣衫不整，那个风流倜傥的人已经在一夜间失踪了，留下了满身罪孽和忏悔的武俊。他逐字逐句回忆着晓菲的话，每回忆起一句，就如同尖刀在他的身上剐下一块rou。忽然他大喊：“黄妈……黄妈……” 黄妈听到呼喊，战战兢兢起来，很久没有听到过这种叫嚷了，她慌忙跑过去，在门口问道：“先生，您叫我？” “把云飞的照片给我拿过来，统统拿过来！” “哎……就来！”黄妈满心欢喜，这是老天爷长眼睛了？平常先生都叫把云飞的东西扔得远远的，今儿……唉，这是好事儿嘞！黄妈抹着泪，把云飞的照片搬了过去。翟伟康接过照片，像欣赏艺术品那样，仔细端详起来。黄妈看到这情形，欢喜地退出去，掩上了房门。 看着看着。翟伟康的泪水就奔泻而下，他这时才发现云飞整个就是自己的翻版，这么些年，他从来就没正眼瞧过他。他痛心疾首地给了自己几个巴掌，忽然觉得愧对翰玫，不尽冤枉了她，还连累了儿子。云飞……我的儿子……爸爸对不起你呀！ 冷静下来，他唤来了黄妈，黄妈立在他的对面，看着眼前这萎靡不振的人，心中不是滋味，忽然觉得他可怜。翟伟康说道：“黄妈，坐下吧！”黄妈拘谨地坐在椅子里，茫然地望着他。 “云飞，他最近还好吗？” “挺好！交了女朋友了，顶好的一个姑娘！”提及云飞，黄妈脸上的皱纹就舒展成了美丽的小花儿。 “你约他们吃饭，记住，绝对不要说是我的主意……你就说想见见他们！” “好的！真是太好了！”黄妈舒心地笑着，像一个孩子。 云飞牵着晓菲的手走近餐厅，在门迎的带领下穿过走廊，来到一间雅间门口，他心中纳闷儿：这个黄奶奶，怎么挑这么个好地方，得花费多少钱？就在他疑惑的档头，门迎已经推开了门，黄奶奶那慈祥的面容映入眼帘，他喊一声“黄奶奶……”随之拽着晓菲窜进门去。除了黄妈之外，所有人都一下子惊呆了，翟伟康的脸色惨白，一会儿又变成土灰。晓菲张大嘴巴，不敢相信这一切，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心在疼痛中膨胀，仿佛立即就要跳出来。云飞原本笑容灿烂的脸在看到翟伟康之后，即刻绷紧，他冷漠地注视着他。 翟伟康佯装着平静，说道：“坐下吧！”声音嘶哑。晓菲想夺门而逃，可是却不忍心丢下云飞；云飞也想扭头走掉，但碍于黄奶奶在场，却又不忍心伤害老人家的心。他们两个坐下，手还拉在一起。晓菲的手颤抖得很厉害，云飞全当她是紧张。晓菲的心灵在哭泣：云飞……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办呀？你是我的弟弟……跟我流着同样的血……我们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爱上了彼此？今后，我们该怎样去面对、去承受、去遗忘这一切？ 翟伟康的精神彻底垮掉了，他在心中嚎叫：老天爷……你太残忍了，你要惩罚的是我呀！你怎么可以折磨两个无辜的孩子？你叫他们今后怎么做人？求求您……放过他们……我已经知道错了，我已经忏悔了，把我的命拿走，赎回我的孩子们的幸福吧？不要让他们继续错下去……这会毁掉他们一生的啊！ 不觉中，翟伟康和晓菲都已是泪流满面。黄妈和云飞疑虑地来回看着他们。翟伟康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虚弱地说道：“云飞……晓菲……你们不能在一起……不能在一起啊！”云飞惊恐地望着他。晓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无法想象云飞在听到事实真相之后，怎样接受得了……他是那样的脆弱…… 翟伟康抹一把泪水，湿透了掌心，艰难地说道：“你们……都是我的孩子，你们……是亲姐弟……怎么可以相爱……不可以……”晓菲再也承受不了，她没有勇气去看云飞受惊的表情，夺门而出。云飞惊恐地含泪凝视着翟伟康，他决不相信这是事实！半晌，他才暴跳如雷地大喊：“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他随着晓菲冲出去。我要追上她，让她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们是爱人，我们，要在一起，永远不分离！ 翟伟康嚎啕大哭，黄妈流着泪拍着桌子，喃喃道：造孽哦……造孽哦！咋就会是这样呢？ 原本应该是意味着走向幸福的会面，因为真相大白，毫不留情地把所有的人都推进了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