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我爱她
“奶奶您找我们来是有什么事？”依着老人家的话，晏世坤坐在她身边出声问道。 一听他这话，老人家瞬间不愿意了，带着浅怒瞪着他。 “怎么？我没事就不能把你们叫来了？感情我这把老骨头想见你们，还得提前预约，都不一定见得着是不？”老人家不满地抿着嘴，活像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哪能啊，我和老四这不是来了嘛！”任是晏世坤为人再冰冷冷厉，面对这个刚过完大寿的奶奶也只有无奈的份。 老人家一生坎坷，早年失去丈夫，一个人带着孩子受尽委屈。好不容易熬出头，看见儿子光耀门楣，看着膝下儿孙满堂。却老年丧子，一夜之间儿子，孙子双双丧命。 老人家坚强地将两个孙子养大，供他们上学，并回到北华城将晏府祖宅赎回。 这其中多少委屈，只有老人家独自知道！ “如今你们两个一个比一个忙，想见一面，还得有个理由，理由轻了都不回来，哎！”喟叹一声，晏老夫人混浊的双目中尽是沧桑无奈。 她这两个孙子，一个是北华最大的警署，东城警署的正署长。 一个是整个北江十二省的主帅，三军统帅。 除了逢年过节，平时回府的时间少之又少。 “奶奶，我不在不是还有别人陪着你呢！再说你喜欢安静，我……”晏世坤未说完的话被打断，老夫人紧紧闭起眼睛，抬手示意他住嘴。 “安静？你们以为我是真的喜欢安静？我也希望子孙满堂，承欢膝下。可是——”说至此处，老人家手指一指龙瑾瑜，语气更为凌厉起来。 “你们就是不让我们省心呐！先是给你娶了个……现在这小四儿又…这是要气死我的节奏啊！呜呜呜——”再也掩饰不住老泪纵横，老太太扯起晏世坤的衣袖便大哭起来。 这一场面，让龙瑾瑜有些惊呆了！看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这么伤心，她虽忍受不了。可是碍于身份，龙瑾瑜却只能垂眸不语。 “我让你们来不为别的，就是想多看看你们！你们应该知道，晏府之所以冷清，就是因为缺少孩子，想想以前的晏府多热闹呀——”回忆般想起过去，晏老夫人终于露出一丝会心的笑。那笑容夹杂着些许无奈和苦涩，听着晏氏兄弟耳中，也是眸光一紧。 站在晏北权身边，龙瑾瑜察觉到了，在她说起晏家的热闹时，男人身躯明显一僵。 从包裹着自己的大手里挣出，龙瑾瑜柔软的小手抚上男人垂在身侧的大手。 女孩儿手心的温暖让他回神，看着那双真挚动人的眼眸，晏北权才缓缓放松下来。 “奶奶，以前的晏府早在十几年前就不复存在了……以后由我来孝顺您，你不会再感到冰冷，我还在，老宅子还在……”晏世坤安慰着她，大手轻轻拍着她的背部。 老人家的被已经佝偻起来，因上了年纪，身材也萎缩了许多。像个哭泣孩子，让人心疼。 “奶奶，你还有大哥。还有整个晏家，还有……还有父亲和二哥他们在天上一起陪着你呢！”最终他还是越过了自己，从小到大他们才像一家人，而自己和母亲完全融入不进去。 “是啊！奶奶世杰说得对，我们一家从未分开……”晏世坤想继续安慰她，却被老人家一把推开。 “奶奶——”老人家年轻时不是泛泛之辈，如今大把年纪，而且有多种老年疾病，力气大的还能把没有防备的晏世坤推开。 推开晏世坤的老夫人一个翻滚，便从榻上滚到了地上。 “奶奶——”晏世坤伸手想去拽住她，只差一点蹭着老人的衣服没抓到。 “奶奶你这是做什么——”晏北权从女孩儿的柔荑中脱出，一把接住滚下来的老人。 “你这是做什么？”单膝跪地，晏北权双手拖住那瘦的好似只剩骨头般的身躯，冷冽的眸底流过紧张的神色。 与此同时，晏世坤也不顾形象，连滚带爬地从榻上下来跪在地上，堂堂七尺男儿眼中浸满泪水。 “小四儿，奶奶求求你，答应奶奶一件事，奶奶给你跪下了……”说着，老人家挣扎着需要起身。 “奶奶，您说！”扶住那经不起折腾的身子，晏北权沉声道。 只是他不知道，他这个痛快的回答，却给了自己两难的境地。 “娶了雅雅吧！就算奶奶求你……”泪目看着晏北权，晏老夫人一手抓着晏北权的手，一手紧紧握住晏世坤的手。 “龙家害死了晏家那么多人，你难道真的要做个不孝子，和这个仇人之后生活一辈子吗？” “奶奶知道一开始，你娶她只是想要报复龙家。后来被这个狐媚子给迷惑了，你对她只是一时新鲜而已，雅雅才是值得你真心对待一辈子的人……” “你父亲，母亲，兄弟在天上看着你，你就听奶奶一句！我不逼你休了她，而且我还请了北华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让他们都知道了，她，龙瑾瑜，是我晏家名正言顺的媳妇！这是我给你最大的让步，和面子……” 奶奶的话一遍遍在耳边重复，她是仇人的女儿，娶了她，父母兄弟，晏府数百口亡魂不会原谅他，选择蒋梦雅，和她结婚生子，才是正确的…… 每句话，每个字，都如同一枚钉子，狠狠地钉进晏北权的心里，直到千疮百孔，血流不止，还在继续…… 没预料到晏老夫人让他们来，竟然是为了这件事。龙瑾瑜整个人像是被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很冷很冷，仿佛站在寒冬腊月的井底，冷的无助，冷的绝望。 因为她看见晏北权并没有拒绝，她看见那个男人缓缓爱上眸子，静静听着那些话，没有任何反驳。 后退几步，女孩儿无声滑下一行泪水。经过眼角的时候，她尝到那泪水的滋味，是咸咸的，涩涩的，仿佛她此刻的心情！ 就在她快要退出房间，逃离那个地方的时候。晏北权突然睁开双眼，泛红的眼眶带着决绝。 将老人家轻轻交给晏世坤，晏北权跪正身子，一字一句笃定开口。 “奶奶，恕四儿不能从命……” “如今我天下硝烟四起，烽火连天，外有侵略者与倭寇虎视眈眈，内又官官相护，腐烂不堪——”说到这里，男人指了指自己的胸膛，字字冷厉。 “奶奶是让我再娶了蒋梦雅？呵呵，您不觉得这是个笑话么？”自嘲冷笑，晏北权绝冷沉寂的眸光渐渐黯然。这是他的亲人，现在却在以死相逼，让他做他不能做的事。 “我是一个军人，在国家危难之际，怎能只顾私人恩怨？我娶龙瑾瑜是，是因为我爱她——！”我爱她三个字，晏北权说的无比清亮。他是军人，身上担着的不只是晏家，还有北军众将士的性命及北江十二省百姓的责任！娶龙瑾瑜是因为爱，除了她他的心里只有身上这身军装。 龙瑾瑜被这三个字震醒，眼底泪水更是肆无忌惮的滑落。 “你说什么？”老夫人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般，扶着晏世坤的手抖动着指着晏北权，几近歇斯底里地吼道:“晏世杰——” “你说什么？这个女人值得你爱？呵呵，可笑！早知道你是这么没出息，在你一出生我就该让你父亲掐死你，你这个……” “野种，对吗？”冷冷的自嘲一笑，晏北权接下了她未说完的话。野种这个词他不止一次从奶奶口中听过，一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 “奶奶，您口口声声说我是野种，当初可曾问过父亲，我母亲为何未婚先孕？在您眼里，我母亲就是一个不知廉耻的戏子，您可知道她为何轮到做戏子的地步？”苦涩地笑着，晏北权无奈的摇摇头。“你当然不会知道，因为在你眼里，除了晏府的人，其他人都是贱的，都命如草芥——” “说瑾瑜不值得爱，您呢？可懂得何为爱？” “我是一个军人，一个督军，同时也是有血有rou的男人。我有自己的感情，那是无可替代的。蒋梦雅再好，与我无关——”从地上站起来，晏北权看着晏世坤道:“大哥，奶奶就交给你了，她需要冷静一下——” 撂下这句话，男人转身离开。 在门口顿住脚步，他伸出手，等着还未从惊楞中清醒过来的人的反应。 将手放在男人粗糙的掌心，龙瑾瑜抽泣着鼻子，眼角还挂着湿润。 宠溺的看着她，晏北权轻轻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声音也渐渐柔和下来。 “傻丫头，你哭什么？我还没说不要你呢……该回家了。” “好……呀……”龙瑾瑜点头应着，却不想下一秒身体便腾空起来。 “我们回家……”听他说出家这个字，龙瑾瑜觉得心里有一股暖流划过。第一次被他这样抱着，她因为紧张，连脑子都是空白的。 而这次，她要好好感受着一刻。他们一步一步走到今天不易，能得到这个男人如此一心一意，她夫复何求…… “晏世杰——我不会让你毁了晏家，不会——”看着渐渐消失在门口的人，晏老夫人沙哑地吼道。 本来满是皱纹的脸上，因为愤怒更是面目狰狞，好似巫婆一般。 “奶奶我扶你到榻上！”晏世坤本想将她抱到睡榻上，可是被她拒绝了。 衣领被她紧紧揪住，晏老夫人冷声开口:“坤儿，他是个野种，你记住你才是晏府的孩子，他不是，他不是——” “奶奶……”晏世坤知道，此刻的老人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在潜意识里，记得的只有晏北权不是晏家的种。 其实，不管晏北权是晏家人也好，不是也罢，都没有什么区别。如今他是一方主帅，就算离开晏家，他照样是百姓信任的爱国将领，北军北华督军。 晏世坤对晏北权是不是晏家人不关心，他只想超越他，甚至是取代他…… 却说，本来晏北权是让萧放先送女孩儿回督军府的，却不想出了这件事。 一直等在原地的萧放抬手看了看腕的表，心里有些着急。 无意中抬起眸子，正好看见那个从暗处处走出来熟悉身形。 “少爷，夫人这是怎么了？”知道龙瑾瑜在晏府不会有什么好果子，看见女孩儿是被抱出来的，萧放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龙瑾瑜出事了！ “没事，回府吧！”轻启檀口，晏北权沉声说道。 “是。”不再多问，萧放小步跑到车边为他们打开车门。 漆黑如墨的轿车，在夜幕下划过优美的弧度，驶离晏家老宅这个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