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低眉却把桃花嗅

    有人曾说，人与人之间，存在有无数的丝线牵连，那些丝线，叫做命运。回首相识，怨恨仇视，都是缘分的一种，姻缘、孽缘，都在其中，剪不断，理还乱。

    我将与不同的人的相识都当是种不可多得的机遇，世事无常，性格各异，当真是有趣至极。比如说，现在某个人当真是脸色冷冷的站在我的面前，一句话也不说，怪吓人的。

    “傲川将军不去看望大病初愈的jiejie，倒是来我这破败地方铁着脸做什么。”上次我本着待客之道还给他添些许的茶水，这次我压根不想搭理他，无缘无故冲我凶什么凶，觉得这人还真是莫名其妙。

    林傲川依旧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冷冷的盯着我看，我被他看得有些发憷，也索性什么话也不说。

    “五年前便已经结为了联盟，对吧。”林傲川终于出了声，那种声音听到我的耳中，就像是沉重的鼓声，预示着两军开战的前奏。

    但是恍惚间，我又回忆起五年前的春天，大概也就是这个季节，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那个时候我只有十一岁，其实日子也就那样过着，只不过就是有些趋炎附势，所谓的人前说人话，鬼前说鬼话，每个人都当我是温柔贴心、懂事乖巧的。

    有时也会觉得很心酸，觉得自己的存在完全没有必要，只是别人的回声而已。

    “这道菜很好吃呢。”如果别人这样说的话。

    “是的呢，这道菜是帝都的名厨精心所制，味道果然非同凡响。”

    “这道菜真是难吃。”如果别人这样说的话。

    “真是的，这道菜讲究的是酱料的香味要融入rou中，可它只是浅浅地浮在表面，真是不上心。”

    “这块料子很适合给瑜沫做件襦裙呢。”如果别人这样说的话。

    “是的呢，这块料子丝滑柔顺，并且上面绣的东西端庄大气，很适合大jiejie呢。”

    “那件给陆瑜沫做的新襦裙当真难看的紧，穿上就跟那把自己当成凤凰的麻雀一样。”如果别人这样说的话。

    “可别这样说，万一大夫人听到就又要挑些刺了。可是说实话，那件衣服也太夸张了些。”

    如此这般，有时就会让我觉得很难受，那种从内心深处鄙夷自己的感觉浓烈的包裹住我的全部，眼睛看不到，耳朵听不见，鼻子闻不到，皮肤感觉不到。你感觉到便好，我赞同你。

    所以，自己的味觉、嗅觉与触觉直到现在，也依旧是不敏感。

    与林傲川结盟是师傅的意思，也许这其中渊源颇深，但是我也没有多余再去想，再去问。

    那一段时间，我处在一个几乎完全黑暗，看不到光的世界。内心已经被侵蚀的千疮百孔，每天晚上睡不着，幻听、幻觉、梦魇接踵而来，没有办法去呼吸的痛苦感，大口大口的一张一合，然而就是没有任何东西在口中流动。

    表面却是风平浪静，真真像是一潭死水似的了无生气。

    印象深刻的却是有好几件事情。

    虽然我是府中较为年幼的，但是却也是最没有人管的，再怎样的小心谨慎也会被戳着骂，说什么不要带坏其他人，其他人学坏了都是我的错。

    陆瑜沫尤其将这点利用的是淋漓尽致，这件事是璃微meimei告诉我的，那件事情是璃微meimei带我一起去做的，什么事情我都在，好似我和她关系要好到形影不离。

    但是还得要一一承认，抱歉，以后我再也不敢了，以后我一定不会这样做了，这件事情是我错了，这样的话当真是出口成章。

    随后就会被关进柴房美其名曰：杀杀戾气、磨磨性子。

    我不承认能怎样？瑜沫还是好好的当着她的大小姐，对于我而言，却惹了大夫人。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便是陆瑜沫偷偷拿了大夫人的坠金赤珊瑚项链玩却不小心弄丢了，那串项链是大夫人进宫时皇后娘娘赏赐的，格外的贵重，如果有人以大不敬的罪名告上去，说不定还会连累一大家子。

    陆瑜沫一口咬定是我弄丢的，大家也抱着不管是不是我，总得有个替罪羊的心态，将我丢进了黑屋，那黑屋相当于相府的监禁室，位于地下，他们写了罪状让我画了押就再也没有管我。

    挨饿受冻倒是小事，只是那几日恰巧帝都遭逢难遇的暴雨天，那黑屋刚开始时雨水没过我的脚踝，我倒还没有怎样害怕，随着那水不停的上涨，没过膝盖我才觉得害怕，双手抓着木栏大喊救命，也无人理会，那水位不停上涨，差点淹了我的脖颈，我双眼一黑，最终晕了过去。

    后来醒时在我的房中床上，上月眼睛红红的盯着我不说话，半晌终于把我一把抱住放声大哭。

    那几日上月日日求情谁也没有理会，一个罪人的丫鬟，有什么可以理会的价值？

    下暴雨那几日上月也是四处求告无门，谁都不会脑子不正常的去多管闲事。

    上月想来看望我也是被门口的侍卫拦住，上月日后告诉我，她也是塞了好些值钱的首饰给那些看守，谁知也是不行，一个好心的侍卫悄悄告诉她，早些时候大小姐已经给了他们许多好处让他们严加看管。

    最后那张罪状皇后看了看，也是抿了抿嘴笑道，那项链给了相府夫人自然是相府的东西，不需要再来向她说明，那偷窃的人怕也是一时好奇，没什么大错，说几句也是了。

    至此我才重见天日。

    我与林傲川刚刚开始合作时，虽说彼此不会见面，更多的是书信往来，但是一来二去他竟然可以发现我的不对劲，我的偏执性的渴望解脱。

    其实那时的初期合作只需要互传一两次便可以了，然而他却会跟我扯好些有的没的，比如昨晚做梦梦到了月亮，比平日的不知大多少，遥遥可以望见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向他飘来，他觉得自己终于可以见到美貌的嫦娥欣喜不已，谁知近前来的却是一只兔脸人形的妖怪拿着药锤来揍他之类的话。

    看完我总是不知要拿出怎样的一副面容，当真是哭笑不得。

    久而久之，我竟然也慢慢地没有那样的难受，渐渐地也可以面对漆漆黑夜，而不是梦中哭着挣扎着醒来就模糊的看到有人拿着匕首站在床前冷笑地盯着我。

    他曾给我一封信，信中夹有几瓣桃花，信笺上写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我一直没有将那封信同其他的一样扔在火中处理得一干二净，然而是将它完好的保存了下来。

    至此之后，我好了很多。

    竟然这样说来，林傲川是我的恩人，虽然他可能不知道，虽然我永远不会去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