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夜来风雨难入眠
今夜无月，天空显得有些阴沉。 上月悄悄地合上了门，从窗边的书桌取了一张纸，写了拿给我看。 衣裳有异。 我点了点头，上月将那张纸拿在烛盏上烧了，蓦然房中有了些许焦味，打开窗户散了散味道。 上月的声音有些许的惊奇，整个身子探在窗边，说道：“阿姐，你看着天空，怕是今晚要下雨吧，当真是漆黑一片，阴沉的紧啊。” “是啊，春雨绵绵，夏雷滚滚。”我也走到窗边，双手支在桌子上，忽然想到好像多数所谓的大家闺秀都是有害怕的东西，并且无论如何都想广而告之，怕打雷，怕虫子，这样才能让别人产生一种保护的冲动。 这话刚刚说完，天际便划过一条惨白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半边天，紧随而来的便是轰隆隆的雷声。 上月说道：“我知道阿姐喜欢打雷天，可也别彻夜看着，早些休息吧。”忽然却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说道：“那日零苏给我说道，林将军让阿姐不必担心他的安危。我觉得这句话没有什么太过重要的信息，一时间竟然忘记了。” 我愣了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如果不是上月这样说，我倒还真真忘记了这人要上战场，那般凶险之地，明枪暗箭，随时可能丧命。 但是好像在我的潜意识当中，林傲川这个人过于强大，强大到不需要畏惧任何事物，更别提会担心他的安危了，虽然这样说的话，倒显得我有些没心没肺。 “有机会告诉零苏，期望林将军可以早日凯旋归来。”我想了想这才说道。 上月却有些许的不满，嘟囔道：“阿姐，你没有看到这句话的重点。” 我皱着眉看她有些许发笑的神情。 ”阿姐，林将军让你别担心他，有没有觉得这句话像是……”上月发笑的表情愈加明显。 我这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抬手用指节敲了敲上月的脑袋：“想太多，早些去睡吧。” 然后上月便是如同小孩子一般笑着跑了出去。 虽然我身为西岚郡主，是西岚遗民心中王室的象征，复国的希望，但是说实在话，我对此并没有太多的感触，对于那片他们心心念念的土地，我并没有踏上去过，对于那些他们心心念念的人们，我并没有接触过。我甚至会觉得，这样的责任太过于沉重，让我不由自主的产生想要逃避的念头，虽然我明白，这些东西，我要咬着牙承担。 在我的心中，剩下的大多数是对相府那些人的痛恨，恨他们在我小时候，还没有自保能力的时候陷害我，折磨我，还没有保护他人能力的时候，让我娘亲选择了一条心灰意冷的道路。让我变成了现在这般让我都有些看不顺眼的人前人后两面的样子。 我的的确确是爱极了打雷天，那道惨白稍纵即逝的光，那种沉闷厚重的声音，都让我有种整个人都放松的愉悦的感觉。另外来说，我喜欢黑夜，卸去了随时随地的微笑，面无表情是我最为真实的只能出现在黑夜下的表情。 我站在窗下，数那一道道的闪电，听那一声声的雷鸣。 忽然一道闪电劈下，我却在那道光中看到了一个隐约的人影，心中一惊。整个身体紧绷了，不知对方是敌是友，也不敢贸然行动，只能静静等待下一道闪电之下可以看得更加清楚。 那抹模糊的身影，竟然是韩衣汐，也不知道淋了多久的雨。我急急忙忙拿了柄伞跑了出去。 我走到他的身旁，他的样子有种平日里见不到的荒凉，那种样子让我有种哀伤的情绪在蔓延。 “衣汐？”我小声唤他，第一次声音确实太小了，淹没在了瓢泼大雨中，只得一遍遍的提高音量，最后只得用吼的才将他的神思带了回来。 “璃微？”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 我心下着急，便冲他说道：“先进屋避避雨！” 韩衣汐的神情有些迷茫，并不出声，我只能用劲扯着他的衣袖将他拽进了屋中。 韩衣汐的浑身上下都已经被雨浇的不停滴水，这样下去定是要生大病的，我急忙翻箱倒柜的找了条干毛巾给他擦头发。 “衣汐？”我对于这样的韩衣汐格外的担心，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痛，“你先在这儿呆一会，我去找你的小厮，拿件衣服，不然你定然是明天要卧床不起的。” “璃微，一剑他们习惯了。”顿了顿，才说道，“你也不需要管我。” 他现在都是给人以很虚弱的感觉，我大概懂了那时在我难受时傲川的感受。 我拖着他坐在前厅的椅子中，毕竟这现在是我的房间，不太好让他直接进去。只得进屋抱了一床新的被子捂在他的身上，煮了姜茶喂给他驱寒。 韩衣汐窝在椅子里，感觉就是小小的一团。 “你害怕打雷？”我问他、 他摇了摇头，缓缓说道：“不怕。” 他见我不解的样子，便向我解释说道：“我曾经有过一个meimei，只是我永远也没有办法见到她了，那段时间因为我的缘故，愚钝，倔强，导致我的父亲对我的母亲很冷落，然后在一个类似这样的下雨日子，母亲难产没人管，只有一个同她同甘共苦的侍女守着，我没办法跑去找父亲，父亲正和他的宠妾在一处，什么也不听就将我赶了回去，那一夜，过得真是忒漫长，血腥味，尖叫声，母亲命大，保住了命，但是身体是大大损伤了，还有便是，那个我所一直盼望的meimei，再也睁不开眼睛了，小小的一团，当真是可怜得很。这是我的错，得自己担着，不能忘，不敢忘，这个世界啊，忒过……” 他忽然噤了声，冲我笑了笑，恢复了些许温柔的模样：“这雨小了很多，夜也深了，今晚打扰璃微了，早些休息吧。” 我望着他，总觉得他与我莫名的有些许相同的地方。 “衣汐，那就，加油吧。”我说道。 这个时刻，说不要被过往束缚，看向未来什么的都是瞎扯，有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怎么可以遗忘？刻入骨髓的痛苦与绝望。 “这个样子的我，璃微会害怕吗？”衣汐走到门口，回过头望着我。 我走向前，往他的手中塞了一柄伞，说道：“不会。虽说雨小了，但是还在下，还是打着伞吧。” 嗯，雨小了，闪电雷鸣都早早停了，一推开门便是一种清新的味道，犹如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