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雨天 第三节 细雨滋润，隐者天地

    三.细雨滋润，隐者天地

    踏入那圆形光芒后，泪灵发现自己正行走在一条长廊之上，周围是奇异的幽蓝色的光。她追上李缘的步伐，问道：“李缘，这里是？”

    李缘回答：“这里是隐者长廊，是通往‘一事不通者’所在的隐者天地的道路。”

    “隐者天地？闻所未闻啊。”泪灵感叹着。

    “当然，要不是我当年误闯进这里，也不会知道世间还有这样的桃花源。马上就到了，你自己亲身感受吧。”李缘指着出口说到。

    身体，在光芒照耀下进入了那片天地。

    “切，有点下雨啊。”李缘用手挡住头，有点不爽。泪灵完全没有在意李缘的话，她看着眼前这画面。没错，很有点桃花源记里面的感觉：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这不明明就是远古时候的那种生活格局嘛！泪灵心中很是高兴，几千年后，自己竟能看到自己刚刚新生后而在天下游行探寻的那种情景。多么熟悉，多么亲切，多么令人怀念！泪灵忘乎所以，丝毫没有在意那些细雨，任雨丝在自己的长发之上缠绵，大口呼吸着，似乎还想要吸入那丝丝暖雨。

    “真是个好地方啊。”泪灵回头一看，见李缘手遮着雨，一脸不开心的样子，连忙说道：“喂，这种美好景色，你怎么闷闷不乐啊？”

    “我很开心，没有不爽，丝毫都没有。”李缘走在田埂上，站着泪灵那样欢快的样子，勉强一笑。

    泪灵也没有多在意，她望眼四周，绿意如波涛一般，不惊好奇：“李缘，外面已经是冬天的节奏了，怎么这里面跟春天似的？”

    李缘边走近泪灵边回答：“这里的时间和外面是不一样的，时间上得快上一个季节吧，所以现在这里大致是春天，你看，那边不是有人在播种吗？”泪灵顺着李缘的指向，看见远处几个人正在田里播种，有说有笑的。

    “他们都很开心啊。”泪灵笑笑说，“话说，这些人都是你口中的隐者吗？”

    “啊，居住在这里的人，都是自古以来的隐逸之士，他们崇尚自然，热爱悠闲而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不知何种缘由，都到了这里，于是后代子孙世代便居住在这片天地中，你看，真是怡然自乐。”

    泪灵稍微疑惑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兴奋：“对了，一事不通者住在哪里啊？”

    “这个，他家还有点远，我们得先去找个人。”

    “谁啊？”

    “别忘了，我还得治伤。”

    “你的意思是要去找个大夫看看？”

    “是的，我的好友之一，石佑石大夫。他家就在不远处，我们走吧。”

    “你还真是个独断专行的人啊。”没等泪灵回答，李缘已经瞬间移动到了远处的宽一点的道路上，泪灵立刻追上，说道，“都不等我应一声直接就去了。”

    “是吗？我以为你回答了。”李缘遮挡着细雨漫不经心地回答。泪灵眼睛恨一下李缘：“等你伤好了，我会立刻让你再受伤的。”

    “我好怕怕。”李缘拍拍心脏，“吓得我都快想要逃了。”说着李缘还真的快速移动了起来，没想到在一边回头看泪灵有没有赶上来的时候却在一个十字路口撞到了一个人，“哎呀”两声，两人都倒地了。李缘忙起身一看，抱歉之意化为吃惊与久别重逢的喜悦：“石佑！”

    “李缘！是你啊！”石佑高兴地说道。石佑一身灰白大褂，儒雅的外形，俊俏的五官，那双耳垂奇大的耳朵加上身高使自己显得整个人都略有点孩子气。他捡起来自己的药篓，拍拍衣服上的灰尘，走到李缘身边，拍拍李缘的肩膀：“小子，总算是来了。”

    石佑拍李缘肩膀时，发现了李缘衣服上的血迹：“喂，你受伤了啊。”

    “所以我才来找你嘛，来，到你家，给我治伤，我们再好好聊聊。”

    “好。”石佑背上药篓，正准备走。李缘拉住他说：“等等，还有人在后面。”正说着，泪灵已经赶上来了。石佑看着泪灵，疑惑地问：“喂，李缘，这么漂亮的姑娘，你还真行啊。”

    “说什么呢？别人是大仙，来找‘一事不通者’的。”

    “找‘一事不通者’？那个比你还可恶的不正经的色狼？”石佑呆住了，“你，你没开玩笑吧！”李缘呆了一下，说道：“喂！什么叫比我还！算了，不计较这个了。其实她一开始给我说的时候我以为她在开玩笑，发现不是，于是我忍住没笑，不要穿帮了，让她继续怀着期待吧。”

    “你怎么这么坏？”石佑忍住了笑意，嘴角流露出友善，看着泪灵，有礼貌的点头致意。李缘边走边相互介绍了一下，很快，石佑和泪灵也算相熟了。石佑在自家给李缘处理了伤口后，问道：“是要吃了饭再去那里，还是现在就要走啊？”

    “吃饭！”（李缘）“走。”（泪灵）

    两人同时喊出来后石佑不解地说：“二位，你们商量好再说吧。”李缘和泪灵互相看看，然后异口同声地回了句：“那我无所谓。”

    “呃，所以二位还是没有结果了。”石佑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

    “唉唉，听他（她）的。”再一次异口同声。

    石佑忍俊不禁，捂着嘴笑了：“好好，我知道，你们呢就乖乖在我这里吃了饭，再去找‘一事不通者’吧。”石佑说着，向李缘使了个眼色，李缘恨了石佑一眼，石佑笑笑，走去了厨房。

    雨还在下，细雨如丝，连接着天地，串联起来的，不止是云朵和泥土，还有心的天空与土壤。

    “怎么还在下啊？”

    “不是很舒服吗？”

    “没觉得。”李缘无趣地喝上了茶。泪灵看着窗外，很享受地注视着那润如酥的小雨，那样惬意而尽显优雅。

    饭桌上，聊着聊着，李缘问了起来：“石佑啊，你这里的酒还有吗？我的酒葫芦里快没酒了。”

    “我不怎么喝的，”石佑说道，“你知道的，所以没什么酒的。”

    “切，难道又要去找‘无’借酒吗？”李缘喃喃地说。

    “你在说什么呢！无大师怎么会有酒？”

    李缘一脸严肃回答：“他……他……他怎么会有酒嘛！我是说，我是说，这样就无酒可借了。你听错了，我说的小声，你听错了吧。”泪灵看出了李缘的心虚，就在旁边笑笑不说话，石佑倒也没有深究：“我就说，道行高深的无大师怎么会有酒嘛？你净说不正经地话。”

    “是是，我错了。”李缘很严肃地回答。泪灵接着问道：“这你们口中的无大师是谁啊？”泪灵的话题转移了石佑的注意力，李缘长长地松了口气。石佑给泪灵解释说：“无大师是我们这里深山里的修行者，道行很高的，远远超过他的师傅啊。”

    “哦，听你这么说，那无大师应该是个得道的高人了。”泪灵由于不知道一事不通者就是无的师傅，所以全部心思都去在意无的事情了，可当她说完时，李缘猛地喷了一地的茶水。

    “你干嘛！”泪灵吼到，她和石佑都嫌弃地看着李缘，李缘摆摆手，尽管没缓过气来，还是一边笑一边吐字不清地说：“没什么，你们继续。”

    “那是当然，他精通道家与佛教，深谙自然之理，睿智成熟、稳重老成。”石佑赞许地说着，一脸的崇敬。

    “那么，他应该是位得道的老者了？”泪灵问道。

    “咳咳咳，我受不了了，无，称不上那个啥大师的，可也不是老头，也不是秃驴，更不是什么道士之类，他就是傻啦吧唧的骗吃骗喝的人罢了。”李缘刚说完，见石佑要驳斥他，连忙摆摆手：“好吧，我错了，我说错了，行吧？你们继续，我滚到一边去。”

    泪灵看看李缘那猥琐的动作，实在是看不下了，转头继续和石佑聊上了。李缘倒是满不在意地靠在窗口，等着雨停。“这还真是持久的雨天啊。”

    李缘和泪灵拿着石佑送的两把雨伞，出门了，石佑告诉他们自己还要去看几个病人，就不陪他们去了，而见李缘一直在抱怨下雨，就借给他们两把伞，对隐者天地的人来说，这点雨是不需要打伞的。

    “喂——你真的还把伞给打上了啊！”泪灵望着李缘那怂样，在较远处喊着，像个自由的小精灵，在雨中翩翩而行。

    “关你屁事啊。”李缘轻声说道，看着已经跑远的泪灵，转动了一下自己的雨伞，看着雨水旋转掉落，他的思绪已经飞向了不远处的那片竹林。

    山脚之下，流水之侧，茂林修竹。淅淅的小雨随着竹叶的脉络汇聚成水滴，滴答滴答的落在林中的石桌上，溅起的水花，滴答在黑白的棋子上，浸染了棋盘。一位年轻的男子一边用茶壶斟满自己的杯子，另一只手则轻而干脆得地放下一颗白子。他年纪不过二十，没有那种浮躁之气，沉稳而略显严肃。眼神中时而透露出领悟，却又时有不解。一身出家人的外衣，却满头干净的黑色长发。他似乎感觉到了一滴雨水滴落下来，敏捷地，他扔起黑子，让雨滴在与黑子的碰撞中被分割，接着响亮的，黑子落在了棋盘上，他的手指一按，黑子不再跳动，乖乖地到了适当的位置。男子端起茶杯，喝下半杯后，把杯中物朝着身旁的一根翠竹的根部倒去，然后嗅嗅杯中残留的香气，陶醉在雨声和竹林的响动中。

    倏忽，一片竹叶飘过，他伸手抓住，闻了闻竹叶的清香，然后含在嘴上，双手握住竹叶两端，以竹叶为乐器，演奏起来一首有些熟悉的旋律。

    久久，乐声回荡在林中……

    “你们来了啊。”无演奏完一曲后，轻声说道，然后放开竹叶，任竹叶归落大地。看来他是早就察觉到身后已经站了好一会儿的泪灵和李缘，可没有回头，只是继续着自己的心灵的歌唱。

    “这个曲调？”泪灵吃惊着，没错，这是她一直带在身上的羊皮上的曲调的一部分，那个当年引起她触动，颛顼找到，并由艾禾转交给她的共工所作之曲。多少年了，多少年了！多少年没有再听到世间有人演奏这曲目了，就连泪灵自己都很久没有哼过这个曲调了。

    “这个啊。传说是当年共工所作的曲目，可惜已经失传了大部分，我所知道的，仅仅只有这一些。”无回答道，“话说，你就是泪灵吧，传说中的泪精灵。”

    “啊，是我，你知道我要来？”泪灵有些吃惊。

    “我是‘一事不通者’的徒弟之一，师傅告诉过我你要来的事情。”无淡淡地回答。

    “那他老人家现在在哪里？”泪灵有些急迫。

    “不要急，他晚上会出现的，现在还请你去不远处的寺庙暂时休息。”无恭敬地说。李缘慢慢地走过去，到了石桌旁，看着那棋局，他对泪灵和无的对话没有一点兴趣。

    “那好吧。”泪灵点点头，然后看见李缘在无的身后没得到允许就在落子，连忙说道：“李缘，你干嘛？”无随之转身，见李缘已经放下一颗白子。李缘迷惑地看着泪灵的表情，然后笑笑：“我在下棋啊。无，该你落子了。”

    “你是想赢我吗？”

    “哟哟，这可是一年前我走的时候留下的残局，你想必复盘很多次了吧，怎样？想好怎么赢我了吗？”李缘一脸傲气。泪灵责备地说：“李缘，你别对大师不敬啊。”虽然泪灵已经为自己错估无的年龄而被李缘嘲笑了一番，可是对于眼前这个沉稳而富有活力的佛家俗家弟子还是很尊重的。

    “啊？你脑子傻掉了？大师？你没闻到酒气吗？”李缘嘲讽着说道。无立刻神色慌张，跑李缘的面前捂住他的嘴对着泪灵，嬉皮笑脸地说道：“姑娘，你别听他瞎说。”

    泪灵对于无的这一神色转变实在是无法一时接受，然后她勉强地笑笑，说了个：“哦。”

    “哦什么啊哦！”泪灵旁边的竹子突然向她吼到，泪灵吓了一跳，后退几步，直盯盯地看着那个说话的竹子。竹子继续说道：“喝点酒怎么了？我竹子也喝酒啊！喂，无，快，我还要喝，把酒再倒在我的根这里来，快啊。”

    “竹子精？”泪灵说道。

    “什么竹子精，是竹子大仙才对！”正说着，青光一缕，那根竹子化为人形，“在下自封竹子大仙，名曰觞咏。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觞咏笑着，彬彬有礼地自我介绍着。觞咏的身材可不像一根竹子，体型偏胖，长得很高，一副壮汉的模样。

    “哟，觞咏，今天不睡啦，这还没过午睡时间呢。”李缘挑逗了一下觞咏。

    觞咏恨了李缘一眼：“你真是啰嗦啊，就不能让我在新来的美丽姑娘面前留下好印象吗？”

    “呃，你的印象已经很深刻了。”泪灵吞吞口水，说道。“真的吗？”觞咏冲上前，握起了泪灵的手，一副感动的样子。

    “真的啦。”

    两人就这么说上了。

    无把头侧向李缘，轻声说：“你看，觞咏又成功地握到了美女的手了。”

    “啊，我看到了。”李缘一脸无语，看着泪灵和觞咏在欢快地交流，那一刻，这觞咏还向李缘和无做了个得意地眨眼动作，惹得李缘和无立刻转头，生怕被泪灵察觉不对劲：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愚笨啊。”

    “啊。”

    “你呢？好些没有？”李缘转头，语气变了一些。

    “我，没什么啊。”

    “别骗我了。刚才那曲调，可是把你的思念与担心都体现出来了。”

    无愣了一下：“什么都瞒不过你啊。放心，那个人终还是会再一次遇见她的。倒是你，真的不剪胡子了吗？”

    “啊，答应过七九的。”

    “你还真是个傻瓜。”

    “彼此彼此。”

    “傻瓜啊你，彼此狗屁啊，我的是友情，你的是爱情，哪里一样。”

    “都是刻骨铭心不是吗？”

    无不说话了。转头发现泪灵和觞咏说得更起劲的李缘，不解地说：“喂，你说，那两个人有什么好聊的，说得这么起劲。”

    “鬼知道，觞咏最擅长的就是这个了，法力不咋的，嘴上功夫厉害。对了，说到法力，我发现你的力量似乎增强了啊。”无说道。

    “因为一些原因吧。”

    “是吗？那不是好事吗？至少，你迈出了改变的第一步。”无拍拍李缘的肩膀。

    “好事？或许吧。”李缘抬头，看着头顶的伞，还有那打在伞上的雨，“你说，雨什么时候会停啊？”

    “对我来说，其实一直没有雨。所以，我不知道。”无不假思索地回答。

    “切，谢谢你的开导。”李缘笑笑，把雨伞拿开了头顶，“那我就陪你享受一些这没有下雨的世界吧。”两人背侧靠背，又都靠在石桌上，静静地享受着无口中无雨的细雨天。

    泪灵实在是受不了觞咏一个接一个的话题了，她跑到李缘旁边，轻声地说：“救我啊，这人简直就是个话痨啊。”李缘停了，侧头看着无说：“看来觞咏也不是很擅长这个嘛。”李缘笑着帮泪灵拦下了觞咏。

    竹林中，多了不少欢快的气息。

    “来了吗？”山洞中，光线阴暗的地方，一个老者正在盘坐静心修炼，听到竹林中传来的笑声，他感觉到了泪精灵的气息，“看来是真的来了，美女来了，却是，唉，也是我一事不通者，该离开这隐者天地的时候了啊。”一丝不舍的语气，带给无臻了绕在心头不解与寻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