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师心可见焚天决
惹恼师父了，后果很严重。 萧晴最终被罚在面壁，在井中的一个小室里，任何人也见不到。萧晴心中自然是很是沮丧，提不起精神来。这个小室只有丈余宽长，仅仅能够进行基本的活动，里边只有一张竹席。要说这种条件已经够为简陋的了。不过，最要人命的是井里的回声特别大，每一个动作都会引起很大的回声。 这样的回声下，反而像是在时时提醒着自己的孤独。 是的，孤独，是萧晴最不能忍受的了，这与梦中不同，在梦中萧晴是感觉不到孤独的。诸位师兄师姐都被下令不准来看自己，萧晴坐在小室中，却是什么也不能去做的。甚至在一天以后，萧晴感觉自己能够很清楚地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和自己心跳的声音。食物是通过绳子吊下来的，送饭的弟子是不允许与萧晴进行谈话的，只允许敲击井壁。 萧晴总是在想，自己已经知错了，为什么还要罚自己？莫不是自己说了一句请师父责罚之后这老家伙给当真了？是你让我往你身上招呼的，谁能料到我出手还有这么多限制，明明是你下那么重的手好不好？自己不好好反省反过来欺负我，我冤不冤...... 萧晴能见的人是一位门中的医生。萧晴手指上的皮肤在被罚之前已经被医生认真地缝合，每天医生会来定期检查自己的伤势，所以自己的伤势倒是没有被耽搁下，只是自己整个右手和小臂受到焚天墨焰所伤，却是没有那么容易痊愈的。萧晴自然是每天好好利用这一段宝贵的治疗时间，纵使她原来不是一个爱说话的性子，在这种情况下也开始主动找医生聊一些治疗之外的琐事，不过这个医生似乎除了看病治疗之外懂得的并不是很多，而且也是一个不太爱说话的人，不禁让萧晴感觉有些丧气。萧晴某些时候忽然觉得平时一直缠着自己的轩明鷃似乎格外亲近。 因为不知道其他人不准来看望自己，萧晴有时候也有些忿忿，觉得自己的几位好兄弟十分不讲义气，竟然不来看看自己。后来终于在这位医生的嘴中得到了师父禁令的消息，这才感觉心中有些释然。 如此这般，直到十几天之后，来了一位和平时不一样的医生。这位医生是一位女子，听声音的话似乎有三十左右，不过井里面的光线实在是太过暗，所以萧晴只能看见一个轮廓。“您是新的医生吗？” 不知是不是萧晴很久没有听到过其他人的声音的原因，竟然觉得那位女子的声音就像百灵鸟一样动听：“你是叫萧晴对吧？我是位于中州的都门分舵的舵主，同时也是咱们都门的一名医生。你的师父张门主是我的师兄，你的事情我都是听说了的，是你师父让我特意从中州赶来的，专门来看看你的伤势。” “嗯嗯，谢谢啦。那我应该叫您师叔才对吧，没想到师父还有这么年轻的师妹。” “别这么说，你师父的修为我是不及万一的，我只不过是擅长一点医术而已。据说你在你们的小队中也是负责药理的吧？那我们以后还多半会相见的。” “啊？那很不错的，不知道师叔你的名讳是什么啊？” “我姓楚，名字是叫江玉，我们家中都是行医的行当，但不曾涉及到武林之中，到我这一代也算是一个另类了。”那女子一边检查萧晴的右手，一边回答道。只见她连看都没有看（当然也可能是根本看不到），只用手指略过萧晴的右臂，甚至于连一点实质性的接触也没有。 “墨焰的灼伤和普通火焰是不同的。普通火焰像你那样被轻燎到之后会变红，而且疼痛难忍，有时候会出现水疱，造成的灼伤也会很快自愈的，严重的话会发白或者发黑，灼伤处的纤毛会很容易拔出，那时候你便感觉不到它的疼痛了，因为已经伤及经脉。而你师父的《焚天决》的墨焰则实在是火焰中的异数，所有这些伤害，都是可以被控制的，可能你被碰到一点就会丧命，也有可能像你这样，你的师父显然是很心疼你的，用出的墨焰应该是最温和的那种，只会留下浅红色印记不容易清除，伤势应该会很快好的。” 萧晴奇道：“可是我师父说过，墨焰沾身，非死即是重伤。” “怎么啦，小姑娘？害怕自己会死啊？你这种说法似乎也对，不过你知不知道，焚天墨焰其实没有沾到你的身体。它被你的师父挡下了，不过你的师父为了帮你卸掉这一火焰，所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小的。” 萧晴惊叫道：“啊？原来是这样啊？那师父他会不会有事儿？” 楚江玉道：“对于他来说也没什么大事啦，毕竟他修为那么高，也不至于毁在自己所造的墨焰手里。总之你是没什么大问题的，不然他也不会把你关在这里的。”萧晴道：“这么说我的师父还是很关心我的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的师父自然是极为关心你的，不然他也不会对你生这么大的气，你想想他是为了什么？自然是怕你有什么闪失呢。” 萧晴点点头，心中疙瘩轻了不少，其实她何尝不明白师父的处心积虑，只是她一个人想的时候就容易钻牛角尖，旁边有一个人开导她的时候她便很快能想清楚：“师叔，我一个人好没劲的，你陪我聊一会儿好不好？” 楚江玉答应下来，便找了一处地方坐下来正对着萧晴。“师叔你便谈谈我师父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吧。” “从哪说起呢？咱们都门什么都是武林中的顶尖，唯独这人才二字，却是不见端倪。除了你的师父之外，只有几位客座长老是门中能撑得起场面的人物。大部分的人还是不成的，所以你的师父也是极爱人才的，从之前的柳释到之后的你们几个，每一个人他都是花了大心思来培养的，当然柳释后来没有拜在你师父门下，他视为生平之大憾事。你们这个小队，都是有各自的门派的，可以说是早晚都是要离他而去回到自己的门派的，但是他还是视你们为己出，实在是难得。” 萧晴撇了撇嘴，没有再说什么话。 “萧晴，你觉得你的师父怎么样啊？”楚江玉问道。 “怎么样？师父平时都不怎么理我们，很少管我们，基本上都是我们自己做自己的。教导我的时候，也总是给我布置一大堆需要学的东西，然后让我自己琢磨。只有当我实在不会的时候他才会出面指正。” “其实你还是不了解你的师父啊，你的师父以前也不是这个样子的，这都是因为他的大哥的死去才导致这样的。我考你一下，你说你的师父现在是本源几级了？”萧晴被问的一愣，她对这一套理论也只是一知半解，更不要说是看别人的修为境界了，心中想到要是小阮的话应该会很快就知道答案了，可是自己是根本无法回答的，只好摇了摇头。 楚江玉伸出了三根手指头捏在一起：“七级黑铁，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对于你们来说暂时还是难以企及的高度，但是这种等级的高手，在武林的一流帮派之中，其实并不稀缺。甚至是一些二三流势力中也有七级的高手，既然七级的高手那么多，所以这个等级的高手，恐怕有时候是不能被叫做高手的。 西边仙谷，东边沧浪，中州人皇夜圣，随便这几个中哪一个帮派，七级的人都不能被算作最顶尖的高手的！而你的师父，便是七级！而据我所知，郭灿的师父是沧浪门门主张若奇，轩明家兄妹的师父是仙谷掌门仙人金，柳释的大哥是柳门的门主柳弃明，这几个人可都是武林中巅峰的所在，能明显压过他们三个人的绝世人物是否存在都是一个问题。那么他们为什么会把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送到都门来？” 萧晴也回想起来，郭灿师姐曾经说过她和她的师姐徐静就是为了师从张无敌而反目成仇的，如果真的像面前的医生说的那样的话，郭灿的师姐徐静又何必这般在意是否被张无敌选中呢？ 楚江玉又接着说道：“如此种种，自然不是别的人瞎了眼，而是因为你的师父的本源处于不停的退化当中！你若是以为你的师父不管你们，这便感觉对了。他若是处于巅峰时期的话，不用你说，他便是会指点你细致到每一个细节！但是，他不能，再过十年不到，他可能连你们都不如了！别人家的小孩有师长护着长大，但是你们不能！他现在还有能力护着你们，以后呢？ 十年之后，都门只能由你们来撑了！ 到时候你们能依靠谁？之前我也说了，都门的短板在于人才不足，所以你们有比其他人家的小孩更重的担子！你看看别人家的小孩谁像你们这么大就已经杀过人了？之所以现在便让你们单独执行任务，单独修炼，绝不是没有道理的。 况且十年之内天下必有动乱，都门必然会处于风口浪尖，老家伙终究会老去，狮王的牙齿终究会掉落的，只有你们够强大都门才会强大！其实我说的这些你大概都是听不懂的，我只不过想告诉你，你的师父是很爱你们的。” 萧晴道：“不，我听得懂的。师叔，请你转告我师父一句话，就说是萧晴这回真的知道自己错了。” 楚江玉赞许地点点头，道：“你师父想必会很高兴的。其实我今天来的另一个目的便是让你知道你师父是怎么想的，他那种性格想必是不会主动和你说这些的。”“师叔，也要谢谢你。师父是怎么开始本源退化的？” “这便要先说一下这个武林上的一个规则了。本源自然是分为十级了，到了最高级被称之为玄级，是为这个武林中巅峰的所在，没有几个人能到达得了的。而功法招数也有等级，最厉害的一级功法便称之为玄法，诸如仙谷的‘天山折梅手’，只有玄级以上的人才能使用。玄法之威力极大，是极少出现在世间的，百年之内出现次数屈指可数，原因一是玄法难得，二是玄级难上，三则是是玄法的一个特性，便是会给自身造成不可恢复的损伤。 而《焚天决》的最后一招‘空舞’便是属于玄法的等级，当年你的师父为了自己的大哥，危急时刻用出了自己的那一招‘空舞’，结果造成了内伤，无可挽回，所以便从玄级退成了蓝海，从蓝海退成了火灵，又从火灵退成了黑铁！这一级一级退了下去，你知道对于一个高手来说这个意味着什么吗？是要比杀了他更让他难受的。” “啊？那师父的大哥是谁啊？” 楚江玉陷入了沉思，轻声念了三个字：“雪、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