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前世(七)

    接下来灰色格调的欢迎仪式格外压抑。寂寥的温度从头顶落下来，化作软绵绵没有重量的空气。黑霸坐在高高的垃圾桶上，黑色.猫爪举起一叶水。我和梦馨、小黄、小蓝一起并排坐在它右手边，而另一边则是灰涯璐猫猫和几只黑霸手下的元老级猫咪。

    真的谢谢你们。我听见黑霸认真说，紧接着他仰起猫脑袋，爪里叶中水痛快无比地一饮而下：

    本王已经下了死命令，以后你喵小狸在这个城市里面再遇到什么事，直接报我黑霸的名头就好。

    谢谢你，黑霸。还有，别太难过了。

    委实不知怎样安慰，捏紧猫爪却不知用力挥向哪里般的压抑感令猫抓狂。徒劳叹了口气，我看到自己有温度的吐息在冬季涌动出一股化不开的烟雾而后徐徐散开，像是预兆了从来笼罩在城市上空看不见的阴影，它终归会被日光打败。

    我明白一段惊险的回忆终于如同搁笔的段落般翻页，我望望身边梦馨幽绿的美丽猫眸，闪烁着对未来的希冀的光。

    于是突然想起自己还是一个月大的小猫的时候，嘴边长一个痘痘，在爱美的年纪里宛若晴天霹雳，但随着逐渐长大，痘痕被一点点抹平、被新长出来的毛发掩盖。以这样的平行隐喻。所以我知道悲伤会过去、快乐也会过去，现在拥有的一切一切终会在未来凝成一个终结的点，结果只能是逝去，宛若花开了注定会败。唯有仇恨才能永远。

    也正是仇恨使我变得更坚强与强大。

    眼前发生的一切，从前的、现在的，像是一场幻境。在我悲观的暗黄猫眸里面拉扯成紫色的细线，延伸向远方描出一幅幅具象的画卷：我看到阿虎的仇恨、拉斯的遗愿、帮小蓝找mama的使命、把小黄送到猫咪世界的责任……已经无法置身事外，毕竟如此多的需要去做的事情等着我去做。无意识摸摸猫臂上的绿色爪环。我抬头望望头顶的亮透了的天空，苍白利落的像一张没有落笔的宣纸，明天也应该是晴天吧。

    希望明天会是晴天。

    那么终于到了重新拾起使命的时刻，在我们对黑霸告别之前，在即将重新踏上寻找猫咪世界的路上，我被一直老猫叫住。它拉我到一个角落里。

    年轻猫，別爱的太深。老猫没来由说一句，捻捻花白的胡子。

    呃。什么？疑惑地眯起眼睛，我想自己是真的不太懂。

    你的小女友，别爱她爱的太深。

    她……我……呃……

    其实本想要说的话是“她不是什么女友。”，但公猫特有的自尊心因这误解而获得了吃鱼般的欣喜感。于是不知道该怎样反驳，也不愿意反驳，保持沉默。

    但老猫捋捋花白的胡子又继续解释，说：“我这把老骨头活了太长时间什么没见过。这个冷漠的城市里面太多生死离别。流浪猫永远不能有爱情，因为下一刻你就可能以任何形式死亡。寒冷、食物匮乏、疾病、人类……任何一样都是猫咪间爱情庞大的鸿沟。”

    我相信自己有保护她的能力。

    蓦地想到莫名其妙的“天猫十三抓”，于是辩驳：而且猫前辈，正是如此我才有要变得足够强大的动力，我一定有一天会强大到足够跳出这个规律。

    年轻猫，有梦想总是好的。唉……可如果一只猫连生存都成问题，又如何去谈梦想与爱情呢？你总要先有稳定的食物来源与一个温暖的巢xue，不是么？可是在这个城市里的流浪猫，都只是吃了一顿就要为下顿发愁的蝼蚁。

    ……我会很努力……

    可咱们都只是一只猫。咱们的父母也只是一只猫，无论你多么努力，你也不可能是人。丑小鸭变成白天鹅是因为它出生于一颗天鹅蛋。我们这些流浪猫的命运是已经注定的，无论怎样努力……都只是一只渺小的猫咪。你还年轻，有激情固然好，但也要学会适应现实。真的不希望有一天你变得和曾经的我一样……

    受教了。但我一定相信自己可以打破这个规律。因为我相信……奇迹。

    ……

    甩甩猫尾，地平线把老猫、黑霸、灰涯、璐猫猫一行猫淹没进世界的寒冷斗篷里面。

    红砖构成的贫瘠与温馨被抛在身后，熟悉的乡村感、踏实感，一点点淡出视线之外。或许从此呆在黑霸这里也未尝不可，而且会生活的很舒适，于是我觉得这一刹那自己变成了刚刚被剪断脐带的婴儿，明知道前方会再次回到悲伤的钢铁森林，但每只猫总要有自己的神圣使命。无论未来多艰难与要承受多少的孤独悲伤，我都一定要与伙伴们共同完成……一切愿望、任务、抑或使命。

    因为我清楚自己的伙伴们会一直陪着我。用陪伴带给我这世界上最幸福的温暖与踏实。

    如同秋日里的阳光，温暖却不炽热。

    爱上这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