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唯念年少时（九）
秋日的太阳终于收起了令人心生燥意的热量，偶尔路过的微风使得树叶“咯咯”笑开，有侍女执茶壶而来，轻手轻脚地倒了茶便退在一旁侯着，生怕惊扰了树下的二人。 “时辰到了” “到了又如何？一个音都未奏准，你有脸休息吗？” 若君额上尽是异常饱满的汗珠，他将手自琴上缩回来，动了动僵硬的手臂，两个时辰了，他的手都要断了！这种女子的东西他为什么要学！“我不想学了。” 青鸾拿着绢帕的手一僵，脸色一冷，将帕子狠狠砸再若君脸上，“这么轻易就放弃了！还整天说什么‘我堂堂七尺男儿’你好意思吗！” 若君俊脸一红，“这种女子学的东西……” “学不好就是学不好，还要找借口！” 若君见青鸾一脸轻蔑，张了张嘴终是吐不出一个字来，确实是他悟性太差，在这方面没有半点儿天赋，愚笨至极。 青鸾见若君一脸愧色地垂着头，心头一紧，是不是她把话说得太重了些，毕竟他也是一个男子，如此说好像会伤了他的自尊心。 想到此，青鸾又有些内疚，若君根本就不想学，都是她逼他的，如今她还如此训斥他，好像真的是她错了，可是……可是她若不教他奏琴，他教了她武功就会离开的，到时候又无人陪她玩了，甚至无人同她说话。“对不起” 若君一惊，她会向他道歉？太阳没打西边儿出来啊。 青鸾见若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禁有些脸红，“今日练的够久了，你歇息片刻教我武功吧。”说完此话便背过身去坐着再不理会若君，若君见此微微一笑，饮了口茶，索性躺在了地上。 夕阳西下，庭院中两人的身影被拉得老长，“你这样不行，得有点儿劲道，软绵绵的，这又不是在跳舞。” “这样呢！” 若君见青鸾重新打了一套拳法，拧着眉头，摇了摇头，“不行不行，总觉得很奇怪。” 青鸾收了招式，忽而一掌劈向若君，若君闪身避开，“你这是作甚！” 青鸾满脸的不情愿和嫌弃，“你到底会不会教人，这种武功根本就不适合女子练！” 若君满脸无辜，“我又不是女子，怎么知道什么武功适合女子。” “你！”青鸾气呼呼地盯着若君，艰难地将“不要学了”几个字咽下去，“那你就先弄清楚了再来教我。” 若君见青鸾快速消失在视线中，拍了拍头，当初是他瞎了眼吗？这位公主哪里柔弱了。 草木枯黄，万物走向凋零，飞鸾殿内早已生了火炉，青鸾躺坐在榻上，透过窗子看向殿外那棵大树，那树已经只剩光秃秃的树枝了，青鸾将书本丢在塌上，心中有些惆怅，她已经病了好几日，也躺了好几日，若君这几日肯定没有练琴，一点声响也没有。 马上便要过冬了，想必那大树下已经堆满了落叶，也不知踩上去是否如同梦中那般柔软，那种感觉若君定是知道的，他定是在那铺满落叶的小道上走过。 若君，若君……青鸾心中有些烦躁，起身拿了披风向外走去，“公主！你怎的起来了，你的身子……” “本宫好得很，现在要出去，若皇兄派人来，你便寻个话头打发了。”青鸾有些不耐烦，打断侍女的话，出了门。 “公主！” 青鸾停住脚步，她知道那侍女已经跪下了，她也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陛下若是知晓公主出去了，会杀了奴婢的，公主！” 青鸾握了握拳，她们的生死和她有何干系！可那哀求声让她更加心烦，烦得迈不开步子，“不出去了，你去将若君唤来。” “可是……可是……”青鸾脸色一冷，“可是什么！陛下有说不许别人进飞鸾殿吗？你一个小小婢女莫不是想囚禁本宫？” “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唤若公子过来。” “等等”青鸾笑道:“让他过来同本宫用午膳。” 若君坐在桌上，将那呕吐之感压下去，他怀疑这位公主是大病初愈又想在他这儿寻乐子了，用午膳？他来皇宫近半年从不食荤，可这桌上除了rou，还是……鲜红的rou！ 青鸾见若君面色苍白，隐有痛苦之色，蹙了蹙秀眉，“你这是……”话还未说完便见若君冲出去，心一紧，赶紧跟了出去，见若君在院中似是要把胃也吐出来，唤侍女端了水过来，待所君缓和，递给他漱口，又用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那菜……可是有什么忌讳？” 若君淡淡看了一眼青鸾，往殿外走去，青鸾张口欲叫住他却终是任他越走越远。 “公主，外面凉……” “将饭菜撤了，去叫个太医给若公子瞧瞧。” “可若公子本就是个医者。” 青鸾将茶杯砸在地上，“是谁给你的胆子，今日三番两次地顶撞！嬷嬷未曾教你宫中规矩吗？” 那侍女一下子跪倒在低，叩头道:“奴婢知错，公主恕罪，公主恕罪……” “赶紧去吧” 那侍女待青鸾走后才起身向外而去，眼中尽是不屑与冷意。 若君回到院中又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听得有医者前来只是婉言拒绝，将自己闭于室内，不见任何人。在见不到光亮的时候，他总会想起在密室中的那一月，那时他三日未曾饮水食饭，第五日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巫老只对他说:“那池中之物可不就是水？” 那鲜红之物他当然知道是什么，那是那些死去之人的鲜血，而他，在那日彻底坠入地狱，他到底还是饮了人血，到底，还是堕落了。 若君闭着眼，鼻尖仿佛还萦绕着nongnong的血腥味，那段日子他不愿去想起却再也无法忘记。那日之后他再未去过飞鸾殿，只因为那日之后那些噩梦再次席卷而来，让他想起了那些肮脏的过去，他，无法像从前一样面对青鸾，他再不是那个干干净净的少年了。 那，他如今又有什么资格去过那种干干净净的生活？青鸾是干净的，他不想因为自己让她染上丝毫污浊，更何况，那人是巫老，他不能害了她。 青鸾孤身一人来找他时他是极为意外的，虽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若君已觉青鸾并不是最初那个他所见的刁蛮公主，但，青鸾不是青鸾，她是公主，她依然有所有公主都有的傲气和小性子，他万万没想到她会屈尊降贵地来找他，更未曾想到她说出的那番话。 那日依旧是碧空如洗，青鸾抱着琴站在院中，唯一一次没有冲若君吼，她轻声道:“若君，我们来练琴吧。” “不练了” 青鸾见若君脸色有些冷，这种冷是她从未见过的，“那……你教我练功吧。” “不用了”青鸾惊愕地抬头，接着她听得若君不再似以前一样嬉笑的语气，“这种功夫太过刚硬，却是不适合女子，而且，你贵为公主，习武本就是为了健体，如今目的已经达到，我也不必再教你了。” 青鸾抱琴的手微微一颤，随后紧了紧，“那……你是要回去了吗？”她心中不停的道:不要说是，不要说是……可，她听得他冷冷地道:“是” 青鸾不明白，几日前他们还坐在一起弹琴，他们还在一起过招，为何她病了几天一切都变了，是因为那日她犯了他的忌讳吗？“是……因为那日的菜……” 青鸾小心翼翼的问话被若君毫不留情地打断，“公主！你是否觉得在下闲人一个，就应当在写皇宫陪你戏耍！” “不是……”青鸾心中有些慌乱，她不明白若君为何忽然变了一个模样。 “在下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所以……公主若是需要一个玩伴，大可向陛下禀明，他那样疼爱你自会找一个……” “可我只要你。” 若君一惊，她说什么？只要……他？ 青鸾一步步走近若君，“我不知道为何短短几日你便要如此疏远于我，只是，我有太多的师傅，太多的玩伴，却只有你一人那样真真的待我。我知道让你一直留在皇宫很自私，所以，你可以去做你自己的事情，但，我会等你回来。” （本来是要在今天将若君的故事完结，但因为今天有考试然后弄了一晚上的篆刻，手抽了，又给耽搁了，明天一定一定写完，非常抱歉，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