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生父
慕叶稳住了苏姮,又嘱咐慕枫多抽空陪苏姮,便速速离了慕府。 黎明之际坐上回忘川之船,与景云一道归姜府。 入姜府,慕叶便睡下,本欲一觉睡至午间,还未过辰时,姜绯闯入屋子,急急唤起慕叶。 “主母主母,莫睡了!快些起罢。” 慕叶忍着内心哀嚎,浑噩起身,无力问道,“又出什么大事了?” “赤血琴不见了!” 姜绯之迫切急躁尽数写于面上,见慕叶睡意惺忪甚是漠然,推搡慕叶道,“主母怎不急呢?!” “作何要急?不用想也知是姬家盗的。” “除了姬家自是没有别人,可眼下该如何办呢?” 姜绯坐在床侧,将事情娓娓道来,“主母那日走后,琴便不见了,我料得姬家人所为,顾全大局忍了脾气。可惜,我不会与姬家周旋,未能将琴讨回。” 姜绯一叹,不光叹琴被盗,更叹这主母难当。 慕叶颔首,甚为欣慰,“阿绯,你知隐忍,这琴便算没白偷。” 姜绯瞪眼,拔高声音道,“主母你疯了?!赤血琴可是……” “哎哎哎,你且回答我,赤血琴被盗后,忘川可有异事发生?姬家可有异动?” 姜绯细细一想,摇头,“没有。” “这便对了,这琴姬家驾驭不了,迟早要给我送回来的。” 慕叶说罢,抱被翻身又睡去。 姜绯之急躁方淡了下去,见慕叶睡下,又急急道,“主母倒是快些想法子啊!” 慕叶钻入被中,捂耳,闭眼,睡觉。 “阿绯,你是唤不醒一个装睡之人的。” 跟着姜绯的姜辰默默道。 姜绯甩了被角,无奈离屋。 慕叶醒来头件事是吃饭。 姜绯耐着性子,陪慕叶慢悠悠吃完了饭,急忙道,“主母主意可想好了。” “不急,容我先拜访先生去。” “主母!寻回赤血琴刻不容缓哪!” 姜绯拦在慕叶身前,张开双臂拦住慕叶去路。 琉璃色的凤目一抬,眼波轻转,慕叶笑道,“怎么?这姜家主母由你当如何?” 从那含笑眼眸中,姜绯看出了威严。 收臂退至一侧,为慕叶让路。 “自然是主母做主。” 慕叶自书房,翻出了棋盘棋子,前去拜访姚笙。 姚笙一如既往,于院中摆了张书案,书写。 “先生,我今日贸然前来,不知可否叨扰了?” 姚笙放下笔,笑道,“不曾。”目光落至慕叶手中棋盘,略是疑惑道,“这棋盘……” “自母亲书房寻到,”慕叶将棋盘放于院中石桌,边摆边道,“此趟在孟建见了太傅,听太傅说,先生素爱下棋,想着先生归姜府已久,无人陪伴,今日也算为先生解闷了。” “是许久未下棋了,”姚笙帮着慕叶一起摆放棋子,甚是洒脱,“这棋盘我与你母亲常用,想不到今日有缘与你下一盘。” “我棋艺粗浅,还望先生莫笑话。” “怎会?” 姚笙一笑了之。 慕叶似姜萝,思及姜萝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想着“粗浅”定是谦逊一词。 棋下半局,胜负已定。 姚笙坦落笑道,“阿璟这番棋艺,与阿萝相差甚远哪。” 慕叶也不羞愧,“我早与先生说了,我之棋艺粗浅,比不得母亲。” “琴艺倒是比你母亲有过之而无不及。看来,是阿萝甚宠你啊。” 慕叶笑了笑,笑带苦涩,道,“不知母亲离忘川前,生活如何?” 姚笙目光温柔,陷入追忆,幽幽吐了四个字,“琴瑟和鸣。” “既如此,母亲为何离去?先生可知?” 慕叶问得小心翼翼,仔细看着姚笙反应。 姚笙仍是淡然,面上并无异色。 良久,姚笙方开口,“忘川经历灭族之仇,是光复忘川一族,还是留于此地安详度日,我与阿萝意见不合,她便……” 姚笙话未说完,便一声长叹。 慕叶心中暗自思忖,姚笙定是不知母亲怀孕一事了。 心中闪过一丝不忍,却只一闪而过。 事实如此,姚笙也非承受不住之人。 慕叶捏了棋子,缓缓道,“先生,母亲留下数卷手札,不知先生可曾阅过?” 姚笙尚未回答,慕叶又道,“其实,说来甚是奇怪,我生辰为九月初七,先生可记得母亲何时离开忘川的?” 姚笙呆若木鸡,呆愣得一字一句道,“元宵……正月……十五。” 姚笙仍是怔然,忽然起身,碰落一地棋子。 拽着慕叶欣喜若狂,“如此我便可见阿萝了!快!阿璟,快带我去见她!” 慕叶岿然不动,心生一股悲凉。 “先生不知,母亲早已去世多年么?” 慕叶之低沉悲凉声音宛如一盆冷水,浇得姚笙肌骨冰寒。 “怎会如此?阿萝怎会……不可能!不可能!!” 慕叶的手被姚笙拽着,手腕生疼,硌到骨子里的疼。 慕叶忍着,见痛苦爬上姚笙面庞,变得狰狞,变得扭曲,变得……虚脱。 许久,姚笙方从那惊骇中缓神。 对着慕叶怅然,“十四年前,我好不容易寻到她,她已成婚,家中和睦,女儿乖巧。我远远看着,不敢惊扰。” “那年我正六岁,夜间突起一场大火,我被母亲从睡梦中叫醒,抱入了水缸,那火烧得极其诡异,将我叶府烧得干净,却未碰扰邻居半毫。” 慕叶之话,姚笙半句未听见。 姚笙陷入过往,追忆而懊恼,“倘若再选一次,即算她不将身孕一事告知于我,我亦会放弃立场,定护她到底!” “先生此刻这般想,怕是当初并非如是,否则,母亲岂会如此走得如此坚定。” 话出,慕叶便知此言残忍。 可她不悔。 若非姚笙与母亲对立,母亲会安好一生,哪怕她一生居于忘川小岛,有双亲疼爱,亦是满足! 琉璃色的凤目望着姚笙,慕叶十分坚定。 姚笙淡然苦笑,“自然,你唤我先生。” “我随先父姓叶,随养父醒慕,随母亲姓姜,除此,再无其他姓氏。” 慕叶的话冷若冰刀,至此姚笙心口。 那疼痛对姚笙是一种慰藉。 倘若慕叶淡然笑之,方叫他心寒。 如今,慕叶对他有恨有恼,有情感,总是好事。 “好。”
姚笙低低道,俯身拾落满地棋子。 慕叶拱手一揖,“那么先生,我告辞了。” 慕叶未再瞧姚笙一眼,拂袖,转身离去。 “那火,是灵火,除姜家,非姬家与众长老不可御之。” 姚笙之声音自慕叶身后传来,慕叶步伐稍顿,片刻,大步离开。 这院子,她今生都不会再踏入半步! 书房中,慕叶来回踱步,心血难平。 姜绯与姜辰见慕叶如此心烦,只当是为赤血琴一事想法子,不敢打搅,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景云甚是体贴,端了花茶给慕叶静心凝神。 “主子,此乃金银花茶,去火提神。” “有劳你了,且下去罢。” 慕叶端了茶,还未喝,先将人赶了出去,“出去出去,都在书房躁得慌,惹我心烦。” 如此无礼赶人,姜绯还是头一遭见着。 姜绯料想必是慕叶心情极差,不敢惹祸上身,与姜辰携手欲退下。 “哎!等等,阿辰留下!” 姜辰脚步停留,大眼睛望着姜绯,依依不舍。 姜绯亦留恋,轻声建议道,“主母,要不,我留着不出声儿?” “走!” 姜绯被赶出书房,只留了姜辰。 慕叶仍是来回踱步,甚不耐烦。 姜辰心里焦躁,念着姜绯,便道,“主母有何事便快快说了。这般绕得我头晕。” 慕叶端了茶,呷了一口,方道,“你出忘川寻我有何人知道?” “罗长老啊,还有兴伯与两位嬷嬷,除此之外,再无旁人了。” “确定?” “嗯!否则,消息走漏,莫说主母,便是我与罗长老的小命也早不保了。” “那么…罗长老命你寻的我,还是我母亲?” 慕叶放下茶盏,凤目抬起,望向姜辰。 眼眸清澈如水透亮如镜,能照入人之心底。 姜辰本就心思单纯,也未曾生欺瞒慕叶之意,老实道,“是寻萝主母,我按着罗长老所给之地址寻去,却说叶府早被大火烧毁,而后,才寻的主母。” “罗长老还说什么了?” 姜辰偏头一想,“没了。对了!主母可问罗长老呀!” 慕叶便想起罗长老之灵确在玉瓷瓶中。 “那便无事了。” 慕叶颔首,让姜辰退出。 姜辰乐颠颠一步不留,去外头寻姜绯了。 时辰还早,慕叶尚不能仔细询问罗长老。 脑中已将事情猜了个大概。 姚笙十四年前寻到了母亲,叶府亦在她六岁那年付之一炬,两者必有联系。 怕是母亲藏身藏得极好,姚笙被人跟踪了,故而姚笙一寻到母亲,叶府便被大火烧尽。 依姚笙所说,那蹊跷大火乃灵火,那么便只有姬府与那些个长老了。 方才姜辰又说,他受罗长老指派,按着地址前往叶府寻找母亲,那么必是罗长老已知母亲藏身处。 此种猜想与她原先所料不差。 眼下,她只需探出到底是姬家所为,还是那些个长老们,又或者说,是二者合谋之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