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05、上古一世

    明净崖外，四只狐狸先后抵达入口结界处。虽然瞧着相差无几，但其实神色各异。

    “大哥，公子可留有讯息？”云的毛色比起其他兄弟更加油亮光滑。或许是保养有道，但绝不会是功力高强。

    狂眯起狭长的狐眼，搜寻一番，“跟我来。”

    漓打个哈欠，走在最后面。虽说办正事要紧，这瞌睡可是无时无刻不找上门来，期待与他共赴逍遥。

    一个狭小的缺口嵌在明净崖入口结界处。这是公子给他们留下的路。鱼贯入内，跟随公子留下的记号一路寻去，终于在揽月谷谷底找到了静坐于水中的公子。

    四只狐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轻易叨扰。或坐或卧，等候公子睁眼。

    “这里好冷。”槑四处张望，即便有毛皮大衣裹身，还是忍不住哆嗦。

    漓半阖的狐眼猛地一睁，深嗅了几下，惊道，“灵力竟然如此浓郁？”

    云伸出前爪探了探水面，冰冷到刺骨的触感瞬间遍布全身。他忙收回爪子，连退两步。

    狂自认兄弟四人妖力深厚，就算达不到飞升之力，入这水潭应该问题不大。见云惊恐的表情，他忍不住伸爪探入水中。云只是轻触水面，而他确实伸入了水中。顷刻间，冰寒之力冻住了他的四肢，让他动弹不得。

    “大哥？”槑不明白大哥怎么一下子皮毛上结了霜。

    “大哥！”云焦急的扑向狂，试图撞开他，以达到远离水潭的目的。

    “诶？”蜷曲着昏昏欲睡的漓被惊呼声吓醒，不明所以的张望。

    在寂静无声的谷底，细微的声响显得格外刺耳。更何况云的焦急与漓的吃惊并未刻意暗压。公子却纹丝不动，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就在四只狐狸惊恐万状之时，一道七彩华幕及时出现，将狂从潭边摒退，这才免了他更深刻的皮rou之苦。

    紧接着，华幕追随狂近身，团团裹住，rou眼可见寒气丝缕成线从他体内被引出。好半天才见狂喘一口气，长长一吁，缓过劲儿来。

    “鲁莽。”公子缓缓睁开双目，漆黑的双瞳藐视天下万物般宁静致远。

    他自水中起身，湿漉的白衫离开水中，随着他的动作竟干爽轻逸，不沾染丝毫水渍。犹如从画中踏云而来。

    “这里是仙灵之气，你们受不住。”话虽如此，画夜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或者说，这里本来应该有什么？且不说这里的一景一物与神界府邸极为相似，就连随仓鼠去寻苍宇弈的路上，他都感觉许多地方似曾相识。

    为何会如此？

    难道这里与他有何渊源？

    一抹白影缥缈而现。狂感觉到危险，喉间低咆以示警告。云，槑，漓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白芒自白影身上而出，以雷霆之势铺天盖地而下。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声，宛如蛟龙出世，凌厉至极。随之而来的逼人寒气令人无法动弹，强烈的威力不断增加着，令整个谷底充斥着一股让人无法喘息的压迫力。

    白影突然发难，四只狐狸瞬间幻化人形，手持各自兵刃迎面出击。

    咄咄咄！！

    地面出现无数或大或小但极深的孔洞。四只狐狸勉力抵御，谁的脸色也不轻松好看。

    画夜面色沉静如水。仿佛古潭般幽深的眼瞳渐渐被赤红覆盖，沉凝着，似乎能滴出血来。

    他抬手看似随意一挥袖袍，无数花瓣漫天飞舞，每一片花瓣蕴含无尽能量，饱满且犀利。如梦似幻的强劲灵芒射向白影，将白芒卷入他的花瓣之中，转眼间消弭。

    白影如发狂的野兽，寒气四面八方炸开。画夜起手结式，花瓣汇集一处，犹如尖锥。白芒急冻的寒风卷出强烈的旋风，夹带着冰晶碎片到处飞散。

    轰——

    花瓣与冰寒之力在半空碰撞，产生极大的爆炸与震耳的响声，四只狐狸同时被镇在原地，耳边嗡嗡作响，亦是失聪。

    一颗散发着浓郁香气的七彩光球漂浮在画夜掌心，精纯的灵力凝聚，只看着已经让人肝颤，更不要说如果落在自己身上会是怎样的效果。

    一柄散发着深黑色寒光，剑刃宽而无锋的重剑从画夜掌心的光球脱颖而出，与七彩灵芒融为一体，杀气肆意。苍迈的手指紧握住重剑剑柄，重剑剑身上缭绕的黑气覆盖了整个手臂。

    剑挥动，仿佛千钧之力凝于一处。七色中夹带着一股黑气，带着死亡的气息犹如万箭齐发，肆掠整个谷底。

    白影尖啸着从空中陨落。

    地上急喘的白影浑身被白芒包裹，隐约能看出人形，却看不清面容。

    画夜上前。

    “慢着！”白影的娇叱声颇显急促。

    画夜淡漠的看着白影，抿成直线的唇畔让他看起来与平日里温柔素雅的公子不同。仿佛杀神重生，狠决的杀意毫不掩盖。

    “公子？”白影奋力向后躲闪，“公子画夜！”尖锐的声音刺痛四只狐狸的耳膜。

    “你是何人？”画夜停住脚步。他不认为自己在这片大陆会有什么熟人。即便在神界跟他熟识的人仅有苏和沫儿。西门落阳也算一个。

    “公子，公子……”白影忽然泣不成声，“公子，澪终于等到你了。”

    四只狐狸面面相觑，感觉信息量好大，大到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去想象两人之间可能的存在的关系。

    “澪？”画夜垂眸，想不起来这么一号人物。

    “公子转世，不记得澪也不为过。澪可以告诉公子一切，澪知道的一切。”澪撑起身体，哽咽着。

    “转世？”画夜更是一头雾水。他好像在遇见沫儿之前闲得无聊，是下界转世过。跟眼前这个女人又有什么关系？

    “公子，难道是你转世时遇见的红颜知己？”漓靠近画夜低声耳语。

    画夜转眸，赤红的血瞳一凝，漓缩缩脖子赶忙退开。狂瞥眼没心没肺的漓。仅凭公子与莫安之间的情意，突然冒出一个红颜知己不是可笑吗？

    上古一世。

    仪表不凡，德才兼备的公子画夜名噪一时，如雷贯耳。无论是称霸一隅的帝王还是江湖隐秘的组织，谁都想得到公子画夜的青睐。可是，君子，德才兼备，文质彬彬，有所为有所不为，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所以，公子画夜不为任何势力所用，更不为任何人所牵制。虽名扬四海家喻户晓，却鲜少有人知道公子的行踪。

    公子灵力大成便从世人眼前消失，谁也不知道公子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公子是死是活。

    公子身边只一名侍女，从小侍奉公子，安分守己，循规蹈矩。谁都不知道公子消息的时候，只有侍女知道公子在做什么。

    明净崖其实是公子避世之所。一草一木，一房一瓦皆是公子亲力亲为。时光慢慢过去，无论飞禽走兽还是树木花草在灵气的熏染下渐渐有了灵性。收益最大的，便是现在月族的先祖。

    他们尽心尽力侍奉公子，维护明净崖日常所需。公子慢慢对世事失去兴趣，闭关时间越来越长，越来越久。忽然一天，公子再也没有出现，就连贴身侍女也不知道公子到底去了何处。

    澪心知述说并不可能让画夜轻信于她，颤巍的从贴身之处取出一枚令牌。

    乌金色的令牌一出现，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繁复的花瓣经络栩栩如生，每一根纹路都刻画清晰。只一眼，画夜就知道这是他的东西。与沫儿身上的悸祤簪，百花铃的纹路如出一辙。

    神界府邸也曾有过此类令牌，因为沫儿总是不知道该如何使用令牌出入闭关密地而弃用。

    画夜接过令牌，注入灵力。七彩灵芒相呼相应，流光溢彩。

    四只狐狸挑眼张望，好奇极重。

    令牌凌空漂浮，曾经的一幕幕随着灵芒的辉映出现在湿漉的谷底石壁上。

    出世，成长，直至消失。每一幕真实贴切，身临其境。画夜似乎想起了什么。直到光幕完全褪去，久久不语。

    “你为何只剩了幻灵之体？”按理说，主子飞升，她陪伴了他百余年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澪苦笑，虽然看不清容貌，仍然可以感觉到她的柔美，可以想象曾经的侍女是怎样的温婉可人，秀丽端庄。

    “您失踪后月族的先祖渐渐独大，自成一族，占据了明净崖。澪无能，仅凭一己之力没能护住公子栖息之所，只能与其妥协，退避揽月谷护住这灵力之处。若不是明净崖的灵力之源在此，除了澪，谁也不能接触到谷地灵脉。月族人怕是早就灭了澪的灵根，灰飞烟灭。”

    “月族。”画夜喃喃自语。记忆中对这段转世经历并不深刻。幽冥界的孟婆汤不是莫须有的传说，无论六界什么人到了孟婆子面前，都会喝下忘却前尘的孟婆汤。

    令牌，山林，谷底，灵脉。

    画夜若有所思。唇畔紧抿，红瞳冰凉如水，透露出阴沉的冷酷。周身的戾气让人望而却步，没有莫安在身边的公子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阴冷有着一种被隔绝在尘世之外的圣洁，让人不敢心生向往。

    如果她所言非虚，那么，整个明净崖的阵眼就在……

    计划有变。

    画夜招手。狂近身。

    听完吩咐后，狂安排兄弟们井而有序的做事。而画夜将手中令牌还给澪，并无他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