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血染风雨

    这般火炮轰鸣只转眼功夫，五行门总舵之内颓堂裂屋，已尽是残垣断壁。待到明军铁炮之声暂歇，众人方才从匿身各处走出，缓缓聚拢起来。

    适才柳少阳临危本能之下，抱起叶小青飞身疾跃，躲在了侧手一处楼台后面。他俯身将叶小青的身子掩过，自己左臂腿股则被飞溅的铁屑划伤。此时见少女浑然无恙，心头不禁松了口气。

    叶小青眼见柳少阳相救，捺住心头惊惧，颤声问道：“柳公子，你受伤了么？”柳少阳低头瞧了伤口，应声道：“擦破了些皮rou，不妨事的！”

    他念有所及心思倏动，神色郑重道：“叶姑娘，我知道你是为那季宁轩所逼，这才做了许多无奈之举。事到如今我只想问你，眼下你是愿意同我在一起，还是想让我放了那季知府你和他一道回去。如今我五行门密谋事泄一败涂地，只怕难以护你周全。哎……总之不管如何，我柳某都不会与你为难！”

    叶小青神色一呆连连摇头，微垂螓首讷讷道：“公子的话……小青听不明白……但我知道既然拜过天地，小青从此就是公子的人了。日后相公拿我当妻子也好妾室也罢，小青心甘情愿总是欢喜。除非相公厌恶小青要赶我走，否则无论生死不管哪里，小青都将终生追随相公！”

    她前面字句低声道来，说得吞吞吐吐。但越往后说，口气越为坚决。柳少阳听了这话浑身大震，一时虽觉不妥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当即拧首与叶小青目光相触，却见少女的一对剪水双眸神色凄迷，眼中的盈眶也不知是水是泪。微晕的双颊映着火光更增娇艳，竟有着说不出的美丽。

    柳少阳觑得心头微荡，紧忙别开脸去，暗自忖道：“看来小青与那季宁轩全无父女之情，那厮心机深沉况且自身难保，不与他回去也是好的。眼下我若能侥幸护她离此险地，以后的事还可以从长计议。”

    他心下笃定主意，转而去瞧五行门群豪情状如何。这一阵百炮轰鸣来得突兀，众人躲避不及竟十折三四，余者身上也多少带伤。所幸吕子通方才将张凤死死护在了身下，拼得自己受了些许轻伤，总算保得少主人毫发未损。莫凌涛、金玄策、木玄英、水玄灵等人，也都只受些小伤无有大碍。

    闵宏等徐义一党所余的头目神色凄惶，俱是潸然落泪。原来那“筹尊”徐义想是命里当绝，不偏不倚为炮石击中，竟被炸得粉身碎骨尸骸无存。

    柳少阳虽不齿徐义为人，此时却也心生恻隐，暗想道：“这徐义当年东吴倾覆躲过一劫，数十年来也算为复国筹措出力不小。不想没做成剑下亡魂，却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转而又想到今日大难临至，只怕此地众人全都难逃劫浩劫，心头不禁一阵喟然。

    群豪眼见明军的铁炮齐射这般厉害，一时余者尽皆心悸不已。吕子通瞅着昔日的兄弟下属，不少已然横尸就地，忍住悲痛沉声道：“明军的火炮再填弹石转眼又至，留在此间唯有玉石俱焚。与其在这里被炸死，不如杀开一条血路或能脱遁。大家伙一齐往西冲将出去，若是走得散了统到洪泽湖西岸觅机再聚！”

    众人闻言哽声听命，无奈之下只得不去收敛同伴遗骸。其实此刻场中硝烟弥散血rou模糊，为漫天而落的雨水冲得成河成泥，四处都是柱梁椽瓦残肢断臂。纵然想收敛尸身，也早已分不清哪些骸骨应属何人的了。

    此际庄中的百余马匹折损甚众，抑且受惊奋蹄四处狂奔，急切间能驯服的不过十之六七。群豪将马让给断臂折足的伤重之人，剩下的几匹都分给了帮中头目。

    柳少阳心忧叶小青不会武功，硬闯敌阵凶多吉少。将自己的那匹不由分说与叶小青骑了，自己在一旁仗剑徒步相护。

    数百群豪转眼纠集已毕，当下推开镖局大门往外冲去。众人甫出还没奔得数步，明军阵里铁炮轰响，弹石又如密雨打来。

    这回炮声如雷如霆，直似天折地裂，威力比之前遭更盛。那些个被擒留在庄里的百余宾客，包括淮安知府季宁轩在内，俱都随着坍塌粉碎的厅堂房舍，在风雨之夜烛天的火光中，化作了末粉飞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