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五章 悄然而去
柳少阳见这些人蹈入火海从容赴死,丝毫不以烈焰焚身为惧,片刻便已尽数丧命。他瞧得暗恸,不禁喟忖:“青城派领袖玄宗数十载,不想遭此劫数万难复振,未免太也世事无常!” 他此时百感交集,转而又想:“楚真人名传四海一代玄门高士,终归是为我所杀无可挽回。眼下我戮人性命大错已铸,只有将他骸骨代为收敛,方能弥补万一恶业!何不就在这些个燕军旧日袍泽眼前身入火窟,好让他们以为我这般投火死了,此后遁隐江湖也少却好些烦恼!” 柳少阳寻思及此,心意甚决不再迟疑,缓步冲殿内行过。他此时一身修为臻至化境,默转玄功周身登时真气暗荡水火不侵。 这时奉天殿上熊熊烈火、黑烟弥天,丹墀下众燕军见柳少阳的身影竟没入滚滚火海,只觉烈焰之中纵然铁打之躯亦成飞灰,俱没料到柳少阳竟会无端投火自焚,无不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柳少阳身入奉天殿内,眼见这座往日富丽堂皇的朝议大殿,此时烈焰腾腾已烧得面目全非近乎废墟。他屏息聚神径直朝楚望南身殒之处走去,眼见楚望南的尸身已成白骨残灰,当下脱去长袍俯身将尸骨敛入,却见地上一块似玉方牌透着幽幽蓝靛之光,牌上亦刻古怪符文。 柳少阳心念一动将那方牌拿起,不想那方牌手掌大小寸许薄厚,轻重却如鸿毛柳叶,掂在手中有如无物,心中惊奇之余,暗忖:“此物想必就是落入青城派之手的玄宗圣物摇光诀了,登仙七诀真乃通神圣物,此诀之异与我见过的其余五诀,又是全然不类了!” 他当下将那摇光诀小心收好,又把楚望南的骨灰包裹严实朝肩上负了,又胡乱抓了几把灰炭往脸上抹过遮了本来面目,一面冒着火海浓烟往北穿殿而过,一面心中盘算从何处出宫方能不遇故旧,蓦而想起当年尾随阴山派入宫,曾有一暗道可直通紫禁城外。当下甫出后殿不再迟疑,打眼瞧见不远阶下有一倒毙太监,想是适才乱中为人所杀,旋即上前将此人衣衫剥下与自己穿了,提气几个起落朝禁宫内花园方向纵去。 此际紫禁城内火光烛天喊杀更胜,柳少阳翻墙越宇寻到地头,只见四遭并无半个人影。他不多时便找到了当年那口深井,遂自井壁而下细瞧间觑着入口,但见那暗道口为石板从里遮掩上面青苔已覆,若非自己知晓备细实难寻着。随即一掌将那石板震碎,身子一矮钻了进去。 柳少阳沿暗道一路行过,直至来到当年那大宅的地厅之中也未遇半分阻碍,不禁心忖:“阴山派当年苦心掘出这条暗道,定然不只是为刺朱允炆。想是多半盼着有朝一日再犯中原,能以此道猝袭禁宫一举得手。” 他知道地厅之上便是屋内,当下凝神去听上面动静,已知这屋中有三人留守。当下左手暗扣三枚石子,辨出方位运气一纵,翻掌将洞口石板拍开,整个人腾挪轻闪已落在屋内。 当年阴山派行刺无功撤出京城,又起内讧杀死阴山鬼王推阿鲁台做了掌门。那阿鲁台亦是野心勃勃之辈,率派中弟子身返漠北之后,又暗遣心腹之人扮作塞外商旅,潜回金陵留在此宅之中,不时探听消息以备伺机南犯。 眼下南军破城,这伙蒙鞑探子自是闭门不出浑未理会,哪里想到有人会从密道里出来。倏然间还未省过神来,皆已被柳少阳手中石子射中要xue,倒歪跌卧动弹不得。 柳少阳打眼瞧这三人形貌,心知都是蒙元鞑子,若在昔日定要顺手结果了性命,但他此刻心如止水杀念浑无,暗叹一声径直推门离去,留下三人惊魂未定、面面相觑。 此时京师街面上南北军兵卒奔走火光烛天,人喊马嘶乱作一片,城中百姓家家俱是闭户不出。柳少阳眼见此景,心中盘算:“眼下这里再待下去,怕是要遇到燕军故旧。”又寻思:“那日在五峰山上遇到的少女既然会使江大侠的绝学,多半知晓雪茵的下落。”他念及至此,泪水不由地在眼眶中打转,叹道:“哎,当年我太也对雪茵不住,也不知她这许多年过得如何?眼下此间事情已了,纵是踏遍天南地北,我也要将她寻得,求她原谅!”
他此时打定主意正欲出城,蓦地抬眼瞧见处钱庄,打巧正是那日在通源赌庄赢了银票的汇兑字号,不禁寻思:“眼下身上没有银两也难行走江湖,何不将那银票兑些充作盘缠。”当下也不顾那钱庄闭店,从怀中摸出银票,推断门栓径直而入,打照面正撞见个伙计,拱手便道:“某家来得冒昧,现有贵庄票据在此,劳烦小哥兑些银两!”那伙计见有人闯店先是一惊,以为来了盗匪强人或是官兵,待瞧见柳少阳是个宫中太监打扮声称要兑银两,心下稍定干笑道:“今日敝庄闭门歇业,柜上的银两已然封存,劳烦公公明日再来!” 柳少阳见此人推脱心知好说无用,无奈收起恭敬之态,寒眉倒竖冷冷道:“明日太也迟了,我眼下便要兑出银子!” 这伙计见柳少阳目露凶光心中暗惊,忙从内堂喊来掌柜。那掌柜接过柳少阳手中银票,细瞧半晌忐忑道:“尊驾这张银票虽可兑白银万两,但眼下这京师兵荒马乱,敝庄库里可没这么多银子诶!” 柳少阳道:“不碍事,多了也是无用,便先兑五百两罢!”那掌柜见推诿不过也是无奈,只得命人取来五百两银锭又换了新票。柳少阳将银锭用包裹装好,又要来套粗布衣裤穿了,换作个脚夫打扮,道了声:“多谢!”也不多耽,提气轻纵已在庄外。 此时天近晌午,北军已据城中大半街面上乱象稍止。柳少阳也再不兜转,闷头默运玄天真气,不多时已施展玄门遁术越城而出。